琼华宫。
已是入夜三刻,夙瑶独坐琼华宫内,水镜照出繁复头饰,映得略显冷硬的脸有些茫然。
空荡荡的大殿,似乎呼吸声都能回响。
这才过了多久,曾经的满座欢声,到如今死的死,散的散。
该说什么,或者那些所谓的心魔历劫过后,便是幸存的师弟师妹们看到自己,也只会或多或少地带着某种嘲笑般语气恭贺一声:师姐必能将我宗发扬光大。
月光拖曳出长长影子,形影相吊。
直到身后传来苍老的咳嗽声。
“夙瑶。”
回头一看,却是长老宗炼,以往他总是挺直了脊背,让人无法觉得他如今……已经是个垂暮老人了。
心头一跳,不知为何心底一抹恐慌。
“宗炼长老。”
宗炼慈爱地低头看看跟在自己旁边拽着衣角的孩子,孩子还不太会说话,只是睁着眼睛很是依恋地看着他。
“明日吾准备再去远游,有两句话,吾是以长辈位置对你说。”
夙瑶隐隐觉得宗炼话里有话,沉默片刻道:“长老请说。”
“吾天年将尽,这琼华,如今玄夙一辈出类拔萃的,也就只剩下你与玄霄,玄霄如今……你也知道,”宗炼叹了口气,继续道:“琼华的道统日后要靠你传承,另外,就是紫英这孩子……本来若吾还能再留人间百年,便能扶他为玄、咳……你之后下一代掌门,如今吾将他带回来,你明白吗。”
夙瑶沉默不语,对,若是玄霄不疯,掌门之位哪里会落到自己身上。
“夙瑶遵从长老吩咐。”
宗炼叹了口气,低头与紫英说了些什么,紫英犹豫了一下,一步三回头地走向夙瑶。
宗炼一步一步走出琼华宫,最后的话语在黑暗中消失:“夙瑶,你是琼华掌门了。”
“是……吾是琼华掌门。”
沉默良久,夙瑶闭上眼对安静的紫英说:“我和你们不一样,你们天赋异禀,日后成就只会在我之上……可如今,我才是琼华掌门,有些事,冥冥中注定从一开始便由我一肩担起……等到你接任我的位置时,夙瑶有生之年,必为琼华劈开一条坦途。”
……
“……每个人都有其该做之事,该行之路。挡不得,若是挡了,他们都会撞个头破血流。”
掂笔,转墨,手腕挪转间,一个‘杀’字自宣纸上漫开。
云天青提着半壶酒说:“字写得不错。”
“是他教我的,可惜现在要用在他身上了。”
叶二少知道现在自己的心境很平缓,见识过爹的冲天杀伐过后,这些年怀着的不甘怨愤,甚至于关于顾兰啸对自己欺骗的郁愤忽然就淡了。
“你看,人与人之间总是一个人欠了另一个人,从此恩怨情仇纠缠不清。今天他欠了我的,或许明日就是我欠了他弑师的罪,但即便如此,我要取他的性命,这是必行之路,没有可以转圜的余地。”
“你一定要给自己制造这种无聊的心结?”
笑笑不说话,纸张就着一盏青灯点燃,杀字在火焰中纷飞成灰,映照得半边清俊的面容,有点哀。
“因为他活着,背叛就不能终止,那么只有杀不能停。”
云天青恍惚间觉得他身上似乎属于那种小女孩的气息淡了,取而代之的正是少年人的锐利杀气……一如自己当年。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他知道叶二少这一年并没有闲着,听了谢衣的建议,将青玉坛流落各地的药人报与中原修仙诸门,纵使厉初篁再长袖善舞,这么大的事,中原修仙道不会放过。
适逢太华道观赤霞真人出关,因为他一向刚直不阿,听闻青玉坛有邪法祸害苍生,首先表示揽下此事,明日便决意派门下最为精英的弟子围剿青玉坛邪魔妖道。
因为厉初篁一生不羁爱坑人,云天青如今属于主要受害者乃至目测要成为受害者家属,本来以为自己满满的理由可以跟去打架,叶二少说你去呀去呀这么高调反正琼华通缉你的事谁都知道你就等着二叔杀过来弄死你吧。
云天青回忆了一下玄霄狂暴化的暴力度,决定还是回寿阳找老柳喝酒谈谈啥时候把梦璃还给自己。
于是与青玉坛开战当天,叶二少本来准备单撸杀进去时,就遇到一个有点眼熟的年轻道长。
“请问,往青玉坛上层是这条路?”
叶二少看了他许久,突然说:“阁下有点眼熟。”
道长似乎是惯有的表情寡淡,闻言上上下下打量了叶二少半晌,略带好奇说道:“道友口音……帝都人?”
叶二少马上知道这是谁了。
还是叶玑罗乃至叶小叽萝的儿童年代,她就知道京城里没被二叔揍过的纨绔子弟官二代两只手都能数得过来,二叔朋友来往的少,眼前这家伙就好像是一个……叶玑罗记得不错的话,这人应该是谢氏的嫡子中一个。
那个时候叶家还不是京城第一门阀,第一门阀是百年世家陈郡谢氏,谢氏一门fēng_liú名仕,走在大街上那叫个芝兰玉树赏心悦目,属于是个女人都想嫁的类型,只不过后来家主年纪大了先帝继位时站错队,累得谢氏一门都因为谋反罪名落得败落,可怜了坊间女子们一地芳心。
谢氏还没倒的时候,贵女圈里曾经有这么一句话:问君何所思,篱下有谢郎。
这个谢郎大家都知道是谢家排行第九的谢清流……应该就是眼前这位。
叶玑罗对他印象比较深完全是因为关于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