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经常有两种人游离于俗人之外,一种叫气质,一种叫弃治。
气质的人,对弃治的人的挑衅,也是一笑置之,微微点头道:“吾在此地徘徊无尽,虽是第一次见姑娘,却隐隐有一种熟稔之意,姑娘当是识得吾,而吾却未曾识得姑娘,若不弃,不妨讲述一二。”
叶玑罗看了他许久,眼底的异样慢慢敛起来。
不一样,他太干净了。
干净的眼神,干净的气质,干净的衣袂轻扬间,仿佛这世间一瞬间如幻静好。
“我的故事……不短,不过说起来也不繁琐,不过是一个暗恋到水到渠成的故事,别人问起我是不会说的,你想听,我就说了,要从很久以前说起……虽然不会比你更久,你不要嫌我烦……”
琴仙一副聆听的姿态,优雅得体,微笑地听着的是那些凡人间女儿家细小的心思,不嘲笑,不指摘,只在哪平静的讲述声或转折时,眼神稍有迷茫。
她说的分明是别人的故事,看着自己的时候,却像是在讲述的是一个陌生的自己。
“……发现自己觉得珍之慎之的回忆是骗局时,我想过要结束自己的念想,但那时小,不知道这世上比情更容易烙印在心底的,就只有恨了。”
“他这个人,不愿意相信感情,所做的一切都是依照对自己最有利的的判断,而且不可能妥协……好吧,遇到我之后妥协了很多,至少现在对其他人不是杀与不杀只在第一眼印象好不好这样的事上了……”
“自己扪心自问了快一百年,波折多,误会多,拼命找理由矫情,最终也没能矫情到底,他心疼,我就觉得矫情没意思了。”
“你别这个眼神看我,我喜欢他和讨厌他的行为是两码事儿,不过想想看,我和他也确实喜换互相较劲多一些……每个人相处方式不同吧。”
“别想多了,说的就是你。”看着他疑惑的面容,叶玑罗摇摇头道:“你在这里徘徊的太久了,到底也不过是一缕过去的执念,与如今的你无关……我可以这样认为吗?”
琴仙眉眼安静地抬头看了看空悬的忘川,闭上眼,伸出手在空中做了一个虚拨的动作。
……这个动作,欧阳少恭也做过。
指间翻飞一刹,忘川河动,月华如墨染清池氤氲而下,天地静寂,却是挽了月华为弦,蒿花作骨。
琴仙收回手,轻声道:“吾名太子长琴,在忘川河下徘徊无尽年岁,也曾自这些阴灵心中听到人间时殊世异……如你所言,红尘莽莽,或能令吾面目全非,但吾此时初心未曾稍改,此身将烬,平生唯憾空负故友长约,待你有朝一日见吾故友,便说与它听吧。”
叶玑罗微微一愣,迟疑道:“你……要消散了吗?”
“然,若你不来,我猜这最后一曲也唯有奏与这蒿雪月明听了,我会弹奏得久一些,若将来吾友到此,也可听到回响不绝……算是,吾以太子长琴之身,在这世间留下的最后一点执念。”
叶玑罗觉得自己就像个无能为力的看客,眼睁睁地看剧情跌宕起伏,只能坐在看台上默默地感伤流泪,而台上的人,失去的依然在失去,挽不住的依旧挽不住。
琴声很平和,平和到风停水息,却平不了人心。
——我若是这一次阻止不了你,你是不是也会像现在这样,让我听着你弹上最后一首曲子,最后一次,溘然长逝。
心乱了,半阙宫商都未曾听进心底。
袅袅琴音,转过了忘川无数个魂之彼岸,送了无数心怀执念的魂灵逝水远去,戛然而止。
太子长琴转过头,目光穿向叶玑罗身后。
过去的太子长琴看着未来的自己,如今的欧阳少恭却只是淡淡一眼对视过,目光便落在微微僵硬的叶玑罗身上。
长琴点头微笑了一下,身形开始慢慢变得透明,对着叶玑罗道:“……这后半阙,看来不该由吾奏与你听。”
目送他慢慢化作萤火游离,心头埋下半坯苦壤,涩然。
“我等着赢了之后听你后半阙曲子。”
走近,一手挑起一缕雪白长发,欧阳少恭微微侧过头,眼底神色辨不分明:“你该是知道这次我势在必得。”
一声轻笑,电光火石地一转身,白色发丝自之间流走一刹那,璀璨金芒过眼,重剑压至他喉间。
异色的眼睛狠狠地,像是要咬下一块肉一样,哑声道:“承蒙教导至今……老师何不验收一下我这重剑分量几何?”
……
忘川蒿里·中洲。
百里屠苏闭上眼回忆了许久,脑海里母亲的面容犹然在眼。
与那时焦冥构成的虚无表象不同,虽然是魂灵一般的虚幻,依旧是记忆中的模样,恬淡沉静,眉眼依稀带着几分褪色的严厉……
“娘……”
低叹过后,无言的感伤游离在脚下蒿海中。
方兰生远远地看了一眼,摇摇头四处张望起来。
女娲娘娘说已经将叶玑罗送到这里,不知道是在什么地方……这个忘川蒿里,徘徊着无数亡灵生前最为眷恋的事,相关的人走到这里,在蒿花海中游荡的时候,那些死灵的幻影就会出现。
“兰生,你在看什么?”
“我在猜,姑姑那样的,经历过很多的人,也有父母吗?或者说也有值得挂念的人吗?”说完,自己挠挠头道:“是我傻了,谁都是爹娘生出来的,她一定也有,也许还不少。”
但襄铃脸色就稍微有点发白了:“……你是说,以前有认识过的人,死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