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烨空是和青州侯伯宏一起来的。
他跟我说他本来也在州府调查盛河的事,听到州侯要来迎驾,便索性表明了身份一起过来。
也幸好是有他在,先行说明了我的喜好,青州侯一行也算是轻装上阵,没搞什么大排场。
但即使是这样,四五名官员加十几名卫兵,也已经又把里家塞得满满当当。
望峡的人只怕祖祖辈辈都没见过这么多大人物,接连几番下来,大家见到我们连粗气都不敢喘,各自揣着小心,只怕说错什么话。
伯宏对于这里的简陋显然大为不满,见完礼便迫不及待地表示请我移驾去青州州城吉甸。
我也觉得这样的确太打扰望峡的人了,第二天一早便跟他一起起程了。
利广却跑来跟我告辞。
他本来也不是芳国的人,又自由惯了。何况我这边又是官员又是卫队,他再跟我一起走,也就失去了自己的初衷吧?
所以我也没留他,第二天便分了手。
我站在路口目送他远去,不由得叹了口气。
阿骜站在我身边,问:“他就这样一个国家一个国家的乱跑?”
“嗯。”我应了声,“……真羡慕他。”
“你想跑也可以啊。”阿骜很随意地接道。
我有点意外地抬起眼来看他。
他笑了笑,牵了我的手,“带着我一起就行。”
“说笑吧?”我嗤了一声,转身走向马车。“我要带着你满世界乱跑,还不得被人骂死?”
就算真想跑也得要先有雁或奏那样几百年长治久安的资本才行。
阿骜没松手,跟着我上了车。
我救上来那个孝这几天一直没有人来认领,也没有找到他父母的消息。
他还是不太会说话,但阿骜说他不是哑巴,跟着阿骜学了几天,学过的字都能念出来。
这一点很奇怪,如果是天生缺陷也就算了,乡下孝不识字也算正常,但不会说话就怎么也说不通。既然阿骜教他的字都会念,没道理天天听自己父母说话却学不会吧?
阿骜说他也许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父母,所以不会说话。
但是,在这年头,又是妖魔又是天灾,如果没有父母亲人照顾,他又怎么会长到这么大?要说是被野兽妖魔养大的,他身上又似乎没有什么野性,倒是惶恐畏缩的时候还要更多。
不过虽然说觉得可疑,要这样丢下他不管,我也不太忍心。何况阿骜本来就心软。
望峡那种条件,把他留下只能增加当地人的负担,于是就索性一起带着上路了。
决定带上他的时候,阿骜说要给他起个名字,不能总是“孝”“许”地叫人家。他倒是正经想了几个名字,但那小子却一直只是摇头。于是后来我就开始“徐”“小明”“小强”地乱叫,那家伙漂亮的面孔皱成一团,几乎要哭出来。
阿骜笑道:“我觉得他可能有自己的名字。”
那孝听到这句话,才连连点头。
“但他又不能说又不能写,有名字我们也不知道啊。”我耸了耸肩,“不如还是继续叫许好了。什么时候他能说话再说。”
阿骜虽然对这个称呼皱了一下眉,却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叹了口气,道:“反正我继续教他认字,总有教到他自己名字的那天。”
许又点了一下头。
于是我们又开始教他称呼我们自己。以后身边的人多了,他要有事找我们,叫不出来,也不方便。
一开始我想起之前的玩笑来,顺口让他叫我“妈妈”,直接被阿骜一巴掌拍在头上。
阿骜阴沉着脸瞪着我,“欧阳桀,你给我差不多一点。不要又把那种无聊玩笑挂在嘴边。”
……真是一点幽默感都没有。
我无奈地一摊手,“那叫姐姐好了。”
“不行!”这次也是毫无余地斩钉截铁的否决,脸色臭得就像踩到狗屎。
我叹了口气,伸手捏住他的脸,轻轻一拉,“你自己不想做我弟弟,还不让别人叫我姐姐,你到底讲不讲理?”
“不讲!”他这样回答。虽然依然努力想板着脸,但嘴角却有了上扬的趋势。
这小子……也不知是跟谁学的,真是越来越赖皮了。
我也懒得跟他继续纠结这种事,松了手,跟那许道:“这样的话,直接叫我名字吧。欧阳桀。来,跟我学一次。”
那孩子其实很聪明,重复两次之后,发音便完全没有问题了。
我点了点头,道:“那就这样了,以后你要有什么事,就直接这么叫我吧。”
我这么说,阿骜也就跟着教他念自己的名字。一边教,还一边斜眼看着我偷笑,也不知道到底是吃错什么药。
但不管怎么样,事情便这样定了下来。
我不太喜欢青州侯伯宏。
一方面来说,当然是因为他是个长相很普通的中年人,完全不符合我的审美。
另一方面来说,之前就说过,虽然到这里这么久,我还是不习惯大家对我卑躬屈膝逢迎奉承。尤其是当他们明显并不服我,甚至心里都看不起我的时候,越是低眉顺眼,言语恭敬,看起来便越是讽刺。
伯宏很明显就是这种人。
虽然我从上任以来,的确没做过什么好事,我自己也觉得我很蠢,但是看到别人这种态度,还是很让人不愉快。
我问了伯宏知不知道治河工地上的事情,有没有收到刘盛河的报告。
他迟疑了一会,才回答知道。
我皱起眉来,问为什么不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