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离席很早。
修篁留在那里继续喝酒聊天,只是阿骜跟着我一起出来。
我其实并没有喝多少,但莫烨空准备的都是军中的烈酒,坐着还好,走动起来,还是有点头晕,上台阶的时候,一没留神就踩空了。
“小心。”阿骜在旁边扶了我一下。
我顺势挽着他的手,道:“陪我走走吧,吹吹风,醒醒酒。”
“嗯。”阿骜应了声,扶着我的肩,任我靠在他身上。
我转上去山顶的路,他也没有反对,扶着我,缓缓向前走去。
算起来春天已过了大半,蒲苏山顶还是很冷,风不算大,但扑面而来却依然带着种凛洌的寒意。
我清醒了一点。随便捡了块石头坐下来。
阿骜就静静坐在我身边。
我靠在他身上,仰面是朗朗星空,低下头,就看到一片茫茫云海。不自觉地,就长长叹了口气。
“心情不好?”阿骜问。
“没有。”我淡淡回答。说到底,自从来这里之后,心情好的时候还真是不多。今天也没有特别差就是了。
阿骜侧过眼来看着我,道:“你以往明明最喜欢那种诚的,今天竟然没有跟着一起闹。还不是心情不好?”
我苦笑了一声,道:“我看着他们,心里内疚得很。”
阿骜怔了一下。
我又叹了口气,道:“虽然说,军人都有战死的觉悟,但这笔帐,总归还是要记在我头上。若不是我的冲动无谋,也就不会有这样无谓的牺牲了。现在人也死了这么多,妖魔能不能剿灭干净,我却一点底也没有。”
阿骜又静了一会才安慰我道:“慢慢会好起来的。他们说只要玉座上有王,慢慢就会天下太平,妖魔也会慢慢消失的。”
我嗤笑了一声,“如果真的只要我坐在这里,妖魔就会慢慢消失,那些将士不更是白白牺牲了么?真是一点意义都没有。”
阿骜皱了一下眉,像是想继续劝我,但张了张嘴却没出声。
我也就没再说话,又转过头去看天上的星星。
阿骜伸手过来握住了我的手,轻轻道:“你不要这样。”
我靠在他身上没动,顺口接道:“不要怎样?”
阿骜顿了一下才道:“……这实在太不像你了。”
我再次嗤笑出来,道:“我应该怎么样?是,以我的个性,我是想直接把对手抓出来暴打一顿。妖魔也好,天帝也好,月溪也好……打到他们听话为止。可是……那也要我能找到人啊。对了,月溪我倒是能找到,但看着他那种拘谨守礼的样子,倒有点下不了手真打。”
阿骜也跟着笑了笑,道:“他还真是不能打。眼下要是没他,朝廷就更是要乱得一塌糊涂了。”
我无奈地一摊手,“所以啊。我能怎么样?天帝这种见鬼的东西看不见摸不着,谁知道他在哪里偷笑?至于妖魔……老实说,我还真的就不信只要我乖乖呆在玉座上,那种能领着大队妖魔攻城的家伙自己就会真的消失不见。”
阿骜没说话。
我继续道:“虽然说兵来将挡水来土埯,但是这些妖魔……既不知道它们想要什么,也不知道它们会做什么,它要是明明白白继续毁屋伤人,还好对付,这么悄无声息的一躲起来,我还真有点心里发毛。俗话说得好,‘不怕贼偷,不怕贼抢,就怕贼惦记着。’……”
我话没说完,阿骜就笑起来,道:“俗话哪有这种用法?这里的妖魔,跟我们那边说的不太一样吧?怎么你说的就好像它们比人还聪明一样。”
“相信我,它们绝对不比人蠢。”我说,“景麒教过你什么是使令吧?”
阿骜点了点头。
他刚刚回到这边的时候,蓬山的仙人便找了庆国的台甫景麒去教导他有关麒麟的问题。景麒有过一次教泰麒的经验,这次自然更加详尽。
“既然妖魔被麒麟降伏之后,能说话,会按指示行动,甚至能通过一句简单的命令就自己搞出跨国追杀这么大的事来,难道在降伏之前就什么智力都没有?不太可能吧?”
我这么说,阿骜反而怔了一下。他自己没有使令,见到妖魔的时候也屈指可数,我想他可能不太好理解,于是叹了口气,又道:“当然,也不是说全部都有。就像人类也会有天才和白痴之分,但是我相信,越是强大的妖魔,智力也肯定发育得越成熟。”
原本在去征讨妖魔的时候,只是觉得大家通常说妖魔只是强大的野兽可能太片面,不太准确,这么多事下来,加上之后跟尚峦莫烨空他们的讨论,我愈加相信,也许不限于人妖,各类妖魔都有程度不同的智慧,并不是只有捕杀的本能。更可能它们已经有自己的组织和社会构成,所以才会有听从命令攻击特定对像这种表现。
其它国家的王登基之后,只要上下齐心重建家园就好了。我这里就又是叛乱又是水患,还有一个完全进化出类人智慧的妖魔族群在一边“妖视眈眈”。只怕整个十二国的历史上也没有过我这么倒霉的王吧?
阿骜又静了一会,也叹了口气,道:“要是能找到那个领头的妖魔就好了,也许可以问问看它们到底想要什么……”
我扭过头看着他,皱起眉来打断了他的话,“你在说笑吧?和妖魔谈判?”
“如果它们有足够沟通的智慧的话,为什么不能谈判?如果能够和平解决的话,难道不比打打杀杀好吗?”阿骜很平静地反问,并没有觉得自己这样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