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人走了,宸妃问道:“什么狐狸毛皮?外头进贡的,都是内侍省的查点了,就按着份例送到织造处的。怎么这不合制的东西到了你这儿,还叫皇上示意多添饰物?”萧清婉听她问,心里也不想瞒她,就将赢绵进献毛皮一事说了。
宸妃便望着她,半晌才语带凝重的道:“妹妹,你心里该不会还存着往日的事儿罢?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你侍奉皇上也算有日子了,皇上的心性你也清楚,他又那么宠你,放了那么多心思在你身上。你若有半点不得当的地方,叫他察觉了,可要如何是好?”萧清婉将脸一转,说道:“我如何不知道,我也并没再想那些事儿了。不管以往如何,究竟我现下已嫁给了皇上,皇上待我好我也是记在心里的。我方才不过随口问上两句,岂有别的意思?姐姐多虑了,我是知道轻重也明白好歹的。”宸妃又看了她两眼,才说道:“妹妹心里有计较便好。还问他做什么?就丢开了手罢。”
当下,宸妃又坐了半个时辰,吃了两盏茶,钟粹宫里有宫人来报说御前赏了些东西过去,她便起身辞去,萧清婉将她送出了大门。
宸妃坐着轿子,往钟粹宫行去。走了片刻,就觉得有些气闷,便自家打起了一旁的帘子,看了些路边的黄树晚花,忽而见到一名宫嫔带着个宫女,避让在道边。她觉此人甚是眼生,一时竟想不起来是谁,细细的想了想,才忆起这人便是当年选秀时一道进宫的,入宫便遭了祸,一连三年连皇帝的面儿也没见上的宝林钱氏。她心里忖道:怪道认不出了,一眨眼都三年不见了。想着,便对跟着轿子的抱月道:“如今这钱宝林,也常出来走动了?”抱月撇嘴道:“也就是最近,常见着她带着人在宫里走,不似前头避猫鼠儿般的躲着人了。宫女太监们私底下都笑话她,说她不得脸也罢了,还不知好歹的出来走,真当自己是什么主子呢。”宸妃便淡淡的道:“你们也跟着去笑了?”抱月忙低声道:“奴婢们不敢忘了娘娘平日里的教诲。”宸妃这才道:“记得就好,管好你们的口舌,谁知道谁日后怎样呢,随时的一句话就能送了你们的命。”说着,就过去了。
钱宝林看着宸妃的轿子过去,发了会儿怔,仍旧带了宫女往长春宫去了。
到得长春宫,请宫人通传了,又打听到贵妃才起身,就在庭前候了好一会儿,文喜才出来请她进去。
走进西厢房里,贵妃正在炕上坐着,身上穿着一件半旧的玫瑰紫牡丹团花的对襟袄,下头一条石青万字不断头福禄绸裙,头上散挽着一窝丝,并没戴冠,脸上脂粉未施,眼角就显出了些细细的纹路。贵妃见她进来,也不动身,只口里慢问了好,又叫文乐给她挪了张酸枝木桃花椅。钱宝林浅浅的坐了,给贵妃问了安,就谢了前头赏的那几匹布料缎子。
贵妃微笑道:“不当什么,那些料子颜色艳丽的很,本宫有了年纪了,穿那些很有些不合适,倒叫人说艳过了头。”钱宝林忙笑道:“娘娘说哪里话,娘娘天生丽质又保养得宜,眼下瞧着也不过是二十五六的人,正是青春靓丽的时候,哪就到了娘娘说的那般?若真是如娘娘所说,那嫔妾更见不得人了。”贵妃又笑道:“钱妹妹可真会说话,倒让本宫不好意思了。妹妹前头也不过来走动,本宫那时候事也多,顾不上这一块,咱们姐妹之间就疏远了。如今本宫闲下来了,妹妹也要多来走走,无事时叙叙家常,打发些时光也是好的。”钱宝林亦笑道:“贵妃娘娘是皇上身边的老人,皇上看重娘娘,自然许多事都交予了娘娘,娘娘有正事忙碌,嫔妾也不好过来白给娘娘添乱。”贵妃听了这话,就想起权柄被夺一事,心里有些刺刺的,脸上倒还是平常神色。
两人又说了些阴晴雨雪等闲话,钱宝林看贵妃有了些疲乏之态,就起身告去,贵妃让文乐送了出去。
文乐去了,又折了回来,见贵妃歪在炕上默默不语,便说道:“娘娘,这钱宝林是摆明想走娘娘这条路。自打梁氏怀了身孕,齐氏死了,娘娘手边便缺了人手。眼下皇后同宸妃又正是得意的时候,娘娘何不抬举了她起来?就拉不倒皇后,也给她们添些堵。奴婢在旁瞧着,这钱宝林也还算乖觉。”贵妃想了一阵,才缓缓说道:“还是再看看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