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清婉一闻此言,登时如一桶冷水当头浇下。只听穆秋兰又说道:“咸福宫里传来的消息,说是今日皇上去苏才人处看望。德妃失手砸了一只瓶子,那动静惊了苏才人的胎。皇上一怒之下,就禁了德妃的足。”
萧清婉将手中的针线掷在一边,一声儿也不言语,好半日将桌上一拍,咬牙斥道:“没用的废物!”不期她陡然发怒,众宫人连忙上来劝解,春雨便说道:“娘娘少要生气,仔细手疼,又怕惊了肚子里的孩子。”萧清婉冷冷道:“本宫叫她好生盯着苏才人,她不止成不得事,反倒吃了人家暗算!那瓶子早不摔,晚不摔,偏偏皇上去的时候摔了!这般的鼠目寸光,心狭量窄,怨不得一个小小的才人也能掣肘于她!”
穆秋兰从旁说道:“如今再说这些已是迟了,娘娘还是快些想个法子,救德妃出来罢。”萧清婉冷冷一笑,说道:“救她?本宫为什么救她?”穆秋兰一怔,便问道:“娘娘这意思是……要弃了德妃?”萧清婉不答反问道:“本宫怎么救她?指什么去救她?本宫现下已是自身难保了,还能救得了谁?!”
穆秋兰不明所以,不敢作声。只听萧清婉沉声道:“小小一个才人,竟能让皇上为她惩戒妃子?未免可笑。何况,皇上于这苏才人又并不十分看重。”穆秋兰心念一转,已然醒悟,颤声问道:“莫非……莫非是皇上……”萧清婉冷笑颔首道:“不错,这事儿,只怕是皇上有意为之,是冲着本宫来的。”
穆秋兰急切问道:“娘娘并无过错,又不曾冲撞了皇上。娘娘进宫两年,皇上待娘娘始终如一,宠爱非常,为什么忽然这节骨眼上要……”言至此处,她忽然悟到其中关窍,登时面色转白,掩住了口。
萧清婉浅笑道:“只怕,就是为着先前‘宠爱非常’,现下皇上才有此举罢。近来前朝不太平,皇上已是疑心于本宫母家。皇上……是不愿看本宫一家独大啊。”说着,她喟叹了一声。
穆秋兰呆如木鸡,半日才说道:“那娘娘预备如何?”萧清婉面色颓然道:“又能如何,今番是皇上动手。这关头上,本宫但凡有些什么举动,都易成把柄。”
众人闻言,皆面面相觑,无人敢出一声,明间之内一时静默无言。萧清婉坐在炕上,将腕子上的一串石榴石金手钏抹了下来,握在手里绞来绞去。半日,忽听得哧的一声响,那手钏串线已被扯断,红宝珠子滚了一地。春雨与绛紫两个连忙去拾,忙碌了半日,才将珠子尽数捡起,用手帕子呈了,捧到萧清婉跟前。
萧清婉接过,转身将其掷在炕几之上,起身说道:“话虽如此,本宫也不是坐以待毙之人。暂且以静制动,瞧瞧情形再说罢。”说着,她又叹道:“些许小事,还要本宫亲自出手!”言罢,她便吩咐打水洗漱。穆秋兰见她已面露倦色,连忙张罗,服侍着她睡下了。
隔日起来,德妃被禁的消息已传遍六宫,众妃嫔皆知此为冲撞苏才人之故。堂堂妃位上的娘娘,竟因冲撞一个才人而被禁足宫室,说来委实令人瞠目。兼之这苏才人受封之前,曾为皇帝专宠于御前,如今又怀了身孕,六宫之内,难免侧目。
宸贵妃闻得消息,也同萧清婉私下商议了几回,然而萧清婉只是叫她耐心静候。这大局部署的才干,她本就不如萧清婉,眼看姊妹二人陷入如此僵局,一时也是无法可施。只得听了妹妹的劝告,每日只在钟粹宫里看养孩子,闲事一概不理。
又隔两日,御前降下圣旨,称苏才人身怀龙嗣,甚合圣意,特进封为美人,又赐了一个封号作“如”。
这加封的旨意一到后宫,六宫群妃皆议论纷纷,这苏氏是宫女出身,原该自御女做起,破格封了才人已是违制,只是她当时已怀龙嗣,勉强也可搪塞过去。如今又无端受封为美人,可是自皇帝登基以来再未有过的事,一时里后宫群雌粥粥,人心不平。
萧清婉收了皇帝的旨意,倒不置可否,只是命女官前去传旨,并吩咐内侍省将苏氏日常所用皆按着美人的规制补齐。
其时,正逢几位素日里与皇后交好的嫔妃前来探望,听了这样的消息,皆心有忿忿。周美人本性嘴快心直,当即就说道:“这苏氏只是宫女出身,当时封她作才人,已是破格了。如今她孩子又没生,又没什么功劳,皇上又封她做美人,却是怎么算?想着那时候在园子里,她不过是个小宫女,见了咱们还要磕头问安,这转眼就和咱们平起平坐,论起姐妹来了,真叫人心里不痛快!我瞧她模样平常,低眉顺眼的也不怎么讨人喜欢,真不知皇上喜欢她哪些!”
武婕妤在旁听着,剥了一颗葡萄递与她,笑道:“她能讨好了皇上,却也算功德一件了。倒是你,你这嘴头子还是这般快,吃了那么多亏了,还是不长记性,到多咱时候才改过!皇后娘娘还不急呢,你却慌什么?”周美人接了葡萄过去,撇嘴道:“我便是看不惯她那样子!就听个瓶子落地响能怎样,就动了胎气了?咱们宫里这么多姊妹,也不见谁有这般娇贵的!”
萧清婉躺在湘妃椅上,听她们闲话了一阵,便笑道:“皇上赐了个‘如’字给她做封号,可见她是很和皇上的意的。”说毕,又正色道:“不管她什么出身,皇上眼下可是很看重她,德妃已然吃了哑巴亏了,你们也要各自留神。别一时图嘴上痛快,言行不留意,叫她抓了把柄。到那时,本宫可保不了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