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玮一路狂奔高呼,早就口干舌燥,见竺僧朗恭敬奉茶,忙端起粗瓷碗,也不顾形象,吨吨吨一口喝下,这才又抹着嘴兴奋的说道:/p
“大师,上次过访鄙府时你说本王所求之事,旬内便会有结果,嘿!还真叫你给说准了!我刚接到陛下的诏书,陛下让我上京勤王辅政呢!大师金口玉言,真乃奇人矣!”/p
“恭喜楚王殿下,殿下胸怀宏图大志,又有龙虎之姿,岂是久蛰荆蛮之人,此是意料之中矣,鄙人也不过是依势推理而已,算不得什么奇事。”/p
竺僧朗似乎早已知晓,并不以为意,只是淡淡的说道。/p
“嗨,大师何必过谦。当想日大师纵一苇越江而来,本王便知大师是神僧降世,恭迎大师入府请教。当时本王谪居南楚,以为此生无缘再回洛京,郁郁不可终日,多亏大师点化,这才又重振旗鼓,终于等到陛下诏诸王进京。”/p
司马玮眉飞色舞的说着,满是得意之色。/p
“哦?敢问殿下,皇帝陛下为何突然要诏殿下进京?”竺僧朗故作惊讶的问道。/p
“你猜怎么着?杨骏这厮竟敢造反!这老贼,真是贪心不足,难道是欺我司马家无人吗!本王定叫他死无葬身之地!父皇当时偏要宠幸外戚,把我们这些至亲骨肉倒贬斥到这穷山恶水,到底怎么着,关键时刻还得靠自己人啊!”/p
司马玮大呼大叫,颇有些自负。/p
“殿下打算如何处置?”竺僧朗见他眉飞色舞,滔滔不绝,似乎这朝廷内乱是求之不得的好事,便冷淡问道。/p
“还能怎么着,当然是尽起全国之兵,进京勤王!只要将杨骏这老贼擒杀,陛下还不得授我军政大权?届时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陛下暗弱,天下于我还不是探囊取物!”/p
司马玮毫无忌讳的说着,忽又想起什么,忙一把抓住竺僧朗的手恳求道:/p
“大师,我这次来是特意请你和我一同入京的,我要奉你为军师,大师有神鬼莫测之能,只要你用心辅佐,本王又何愁大事不成?届时我一定尊你为国师,大师也能光大你梵门之法,大志得酬,岂不美哉!”/p
司马玮说得口沫横飞,竺僧朗却面露苦色。/p
“多谢殿下美意,只是恕贫僧不能从命了。”竺僧朗面目平静地说道。/p
“怎么?难道本王诚心求贤,大师还不愿意吗?”正在兴头上的司马玮如被当头泼下一桶冷水,面色一凝,凶狠的问道:/p
“还是说你觉得本王是痴心妄想,不配得你辅佐?”/p
“非也、非也,殿下误会了,非是贫僧不愿追随殿下左右,实是有难言之隐。”竺僧朗皱着眉头,一脸为难的说道。/p
“有何难言之隐!大师何不爽快说来。”司马玮不满的说着,眼中凶光渐露。/p
“唉,殿下请看!”竺僧朗凄恻地说着,无奈地撩起衣衫。/p
只见他胸前背后密密麻麻布满了腥红刺目的红瘤子,有一些甚至起疱、破溃,流着恶心的浓水。这些瘤子绕着竺僧朗腰身一周,又往他腹股上蔓延开去。/p
“殿下你看,这恶疾已经合龙了,贫僧已时日无多,哪还堪车马颠簸?贫僧只愿有生之日,能回祖山圆寂,实不能得见殿下踏平天下,实现鸿鹄之志了。”竺僧朗声调平和,只是目光惨淡。/p
“这是‘缠腰蛇丹’!”一旁的灵鹫上人吓得大喊一声,颤颤巍巍说道:“‘缠腰蛇丹’是无药可治的夺命恶疾,传言蛇丹绕身一周之日,便是死神催命之时!宗主,你原来已经……你怎么不早点和我们说啊……”/p
灵鹫上人说着,不禁老泪纵横起来。/p
一旁的慧空听了此言,更是哭得死去活来。/p
‘缠腰蛇丹’症状可怖,致死率又极高,自然人人谈之色变。/p
“这……怎、怎么会……大师是神僧……”司马玮看着那竺僧朗身上触目惊心的毒瘤,不禁也吓得连连直退。/p
“生死有命,或许是佛祖想要贫僧早日脱离轮回苦海吧。”竺僧朗合掌一施礼,坦然说道。/p
见竺僧朗已病入膏肓,司马玮只得象征性的赐予金玉后,带着人马一刻不停的出山门而去了。/p
……/p
是夜,苏岭山下,长江波中,一叶扁舟正在滚滚波涛中乘风破浪,顺流而下。/p
江风潇潇,横流无际。/p
舟外虽浊浪滔天,这窄窄的扁舟却平稳得如同空中的飞鸟一般。/p
“哎呀,师父,原来你又骗我!”/p
双眼都已哭肿的小沙弥慧空亲眼见竺僧朗将手轻轻一抹,身上那些狰狞可怖的毒瘤立时消失的无影无踪。知道自己又上当了,嘟着嘴不满的说道。/p
“哈哈哈,傻孩子,不使点苦肉计,怎么能骗住那楚王。”竺僧朗憨厚一笑,狡黠的说道。/p
“我就知道你这个糟老头子没这么容易死,害我哭这么久。”慧空气呼呼的嘟着嘴,心中却依旧满腹疑惑。/p
“可是师父,去洛阳能结交好多大人物,又能扩大师傅的影响力,对于弘扬我们佛法来说,是一件大好事,师傅为什么不愿意去,还非得想出这么一个难堪的法子呢?”/p
“你倒那洛阳是个繁华富庶、显贵云集之地,哪知天下大势,繁华落尽,烈火烹油只在眨眼之间。现在诸王入京,马上又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如此炼狱之地,我又岂能随他一同送死呢。”竺僧朗叹息着说道。/p
“诸王入京?一同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