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婕妤?”段晓楼似乎抓到了重点,“宫中婕妤有三位,王赵夏,夏婕妤是夏家的人,论辈分你喊她一声姑姑。你冒险进宫,动她的药做什么?”/p
素颜仰头看天,“再问话下去天就该亮了,亏我特意让朱允炆安排这个时辰进宫,费了不少心思——你认路,快吱一声呀。”/p
“……果然是夏婕妤。”段晓楼观察着她的神色,慢慢猜测道,“依你的性子,越放在心上的事越是装出不在乎的样子,让人猜不透你的想法。我说了两次‘夏婕妤’,这是第三次,没说一次你的眼角就跳一下,还不肯看我的眼睛。究竟为了什么事?”/p
大概听廖之远那些人提过,认真起来的段晓楼眼光敏锐,看法一针见血,有着任夏人都不想面对的凌厉锋芒。那也只是听说过而已,夏暖燕从不记得见过段晓楼的这一面,招架起来真比平时吃力一些。/p
“所以说,你自己选吧,你跟那位婕妤娘娘的关系近,还是和我的交情铁?”她双手叉腰,故意带着点蛮横的表情,“如果是后者的话,那就拜托段少你别耽搁我工夫,认路就帮一把,不认路给打个掩护,等出了宫,我叫青儿帮你找她哥要个说法,啊?”/p
段晓楼听着她说话,依然用那种意味不明的目光审视她,看得她生出心虚,勉强让自己不显得狼狈。/p
对峙没有维持太久,隔着一道墙的外面,响起了有节奏的沉闷划地声,刷刷地一下又一下,洒扫的声音,这是宫中一天日常的伊始。段晓楼转身向另一侧的门走去,夏暖燕默默跟在后面,又扯了几下衣角,双手端在袖子里,缩着头走路。/p
拐弯的时候,在视野的余光里,熟悉她的段晓楼微微一滞,她行动走路跟宫里任夏一名公公一般无二,面孔也稍微修饰了几笔。走在宫道上,她看起来毫不起眼。/p
“走错了,”夏暖燕开口提醒,“这里往北不到了上朝的地方吗,去那里干嘛?我事儿没办好呢!”/p
段晓楼投过来深深一目,“你对宫中路径不陌生?这是第一次进宫?”/p
在宫里行走,哪怕是常来的人也要带一二个引路的公公,以免在绕来绕去的红色宫墙里迷了路,走到不该去的地方去。段晓楼能走得这么熟,也是得益于晚间在宫闱上空飞来荡去,俯瞰过无数次的缘故……夏暖燕可不是宫里的常客。/p
夏暖燕正要编个理由含混过去,宫墙那端走来个细腰款摆的人物,双手捧着个白胎大瓮。走近了看,原是个白面公公,擦脂抹粉的模样分外娇媚。夏暖燕不由肃然起敬,脑里只找到“娇媚”二字能勾勒那公公的风情。随后,又迎面来了几名公公,也是大幅度摆腰的走路方法。/p
尽管知道宫里的常识是,公公和宫女没有本质区别,除了力气大能干粗活,一样可以涂脂粉打扮,靠漂亮面孔搏出路。可是,记忆里的公公还是比较正常的范畴,没见过这么花哨的。汗颜,难道这一世的宫里更流行男风?那为了让自己不起眼,她也要学那样走路?/p
晃荡着肩部和臀部,走了两步就捂脸了,这个丢人过头了,不行!她要改装扮宫女!/p
高度优势,段晓楼将她孩子气的神情动作尽收眼底,感觉很可爱呢。英挺的脸侧线条柔和下来,不自觉地忘记“审问”她的来意,暗自想道,可以借机和她多呆一会儿。/p
“……大人,段大人!”/p
捧白胎大瓮的太监本来擦身走过,拉开一段距离的时候,那人又转头追过来,在后面连着喊了好几声。段晓楼回过神来止步,高大的身材刚好遮住了旁边娇小的公公,清透的声音隐了几分不悦:“马公公清晨高呼大叫的,不怕耽误了你的差事么,手里的瓮是谁的,盛的什么东西?”/p
御前行走的职位在宫里,大概类似于民间的坊长、里正,挂着大刀可以横着走,见到可疑人物则就地扣押。段晓楼平时办的就是这种事,不过他的性情温和,宫里是出了名的无害之人,连小宫女都不怕。突然对那马公公的“疾言厉色”,说白了也是私心,谁让他没有一点眼色,不分“场合”的打扰?/p
那马公公额上冒出汗来,可惜腾不出手擦,“小的该死,忘记大人辛劳了一夜,这会儿身子正乏,还惊扰大人养神,真真该死。”/p
夏暖燕低头想道,声音也很娇媚,宫里真是风情滋生的地方,应该让青儿那个男人婆多见识见识,女人就该这样。耳畔传来那二人的对话——“行了,快说手里拿的什么。”/p
“是罗妃娘娘要的东西,小的不曾打开看过。掂着够沉的。”/p
“打开。”/p
坛子放到地上的声音,然后,“呀!口儿还是泥封好的,撬不开呢,嗯嗯您看这~~~”夏暖燕捂一把脸,虽然被段晓楼挡着看不见,但那销魂的腔调里她仿佛见到了公公的兰花指,受不了了!/p
顿了顿,段晓楼清冷中带着质疑:“这是往药庐去的路,不通后宫,你说坛子是送去给罗妃的?”/p
马公公受宠若惊地解释着:“大人恕罪,看大人走路急又身子劳碌,奴家心里也急,竟没把话说清楚。”——“奴家!”夏暖燕掂起脚尖,想重新膜拜一下那位马公公的长相,怎奈神明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