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儿转目看向正对着夏暖燕磨牙的古嫔,呱呱笑道:“那位年长的周氏是宁王侧妃,所以向我妹妹行礼,那你……你一定是宁王正妃喽?”说着又一推夏暖燕,“快快快,跟你婶子行个礼,礼多的孩子最讨喜了!”/p
古嫔摆手称“不敢”,同时心中意会过来,对方的意思是,周妃年长而且是侧妃,都对着夏暖燕恭恭敬敬地行了个蹲礼,而她年轻几岁,身份又在周妃之下,论理,当行跪礼方为妥!/p
可古嫔是个极要强的人,出阁前也是家里千宠万爱的大小姐,平日家在王府给谢王妃磕头就够憋气的了,凭毛出府来为王爷办事,吃一顿饭还要给小女孩磕头?于是她只当完全听不懂,只说不敢受夏暖燕的礼,干笑了两声就完了。当下,周妃也在心里冷笑,牢牢记准了古嫔的这一项过失,想着日后可以拿来作为要挟。/p
双方礼罢后,周妃殷勤地请夏暖燕入席,请她在这里用顿便饭,青儿早就饿了,乐得吃不花钱的饭,只叫人给楼下传信,让金甲几个不用等了,随便吃他们的。两句话未通完,精致的菜馔一道道陈列上来,一旁早有管事婆子从匣中取出银叉子,交给丫鬟试毒,依样试过之后才为周妃与古嫔布菜。/p
夏暖燕与青儿没带丫鬟,青儿大而化之地吃起来,没人布菜正好,她自己爱吃啥就夹啥,够不着就站起来夹。夏暖燕只在王府丫鬟的服侍下漱了口,就静静坐禅了,官家千金的礼仪向来都要求这样。/p
桌对面的周妃态度极殷勤,可偏偏是对夏暖燕没有布菜丫鬟的情况视而不见,而夏暖燕对着一个难以下咽的旧日大仇人,乐得干看她吃菜,直欲将那两排雪白的上下齿盯出一个洞来。/p
这么对峙了一会儿,周妃略感到不自在,也搁下筷子漱了口,跟夏暖燕攀谈起来:“不知郡主娘家是那一户,贵家姓什么?”/p
夏暖燕知道,她是想打听她姓不姓“夏”,大约王府中人都知道,前几年宁王迷上了个姓夏的女人。夏暖燕捧起香茗,轻啜小半口,笑道:“娘娘这话问得十分有趣,妾身既有了皇上做祖父,那我当然姓朱。”如今她的新身份文碟上就是冠朱姓,这个答案可不算是撒谎。/p
周妃碰了个壁,不大死心,不知夏故她有种直觉,眼前这女子十有八九是王爷迷上的那个叫“夏暖燕”的小狐狸精。顿了顿,她又开口说:“郡主真是神仙人物,我们王府也算是集天下美了,却愣是挑不出一个像郡主您这样有仙品的女孩儿,郡主的闺名,莫不得带个‘仙’字才恰当?”/p
夏暖燕慢吞吞答道:“我的封号‘清宁’,就是皇爷爷懒怠赐号,直接拿名儿充的。”/p
周妃听后,仍然有些狐疑地上下打量夏暖燕。一旁的古嫔听周妃这样恭维那清宁郡主,心里十分不爽,捧她就捧好了,怎么还捎带贬一回王府的女人,这不是连自己都躺着中枪了。/p
古嫔进王府晚,不知道朱权迷恋过夏暖燕的事,那几名替身是易消耗品,早就没有一件存世的了。所以古嫔不知周妃打听郡主名姓做什么,还以为周妃要套近乎巴结对方,于是尖刻地笑道:“郡主你是有所不知呀,周姐姐她家里虽然系仕宦大族,她却是外面抱过去养的……咳咳!”她清清嗓子,一脸说话不慎的懊悔状,口中却双关地说,“我家也有个抱养的男孩,唉,不是亲生的,到底隔了一层,养大了也透着股小家子气。”/p
她这一句含沙射影,说了周妃与夏暖燕两个人,青儿也听出来了,百忙之中从菜碗里抬头说:“桔子在淮南是甜的,移植去淮北就变成苦桔子,是因为淮北的土地太薄太悭吝,不给好肥料,还想吃蜜桔,到底是谁小气、是谁刻薄?”她偏头让道,“小逸,你吃个桔子呀,干坐着干嘛。”/p
“小逸?”周妃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名字,听说去年时,王爷在床笫间每每大叫“逸逸”……莫非?/p
夏暖燕慢慢剥桔子皮,含笑吃了半个,才说:“白天在江上遇着,晚上投店也碰见,可见彼此有缘。现在缘分也述过了,我也乏了,就不陪两位娘娘话家常了,青儿,咱们走吧?搁筷子了,青儿!”/p
青儿又吃了一口醉鲤鱼,才恋恋不舍地放下筷子,谢谢主人的款待。桌上小半的菜都被她包揽了,这一声谢是原该的。/p
古嫔坐着没动,周妃站起来送客,送到门外长廊上,她还没有回去的意思。又跟着夏暖燕二人走了一会儿,她方才压低了声音说:“请郡主过来,是想问一句,你们的船从南边儿过来,可曾看见过一艘青蓬黄帆船?上面乘着一位关家公子,就是那关三小姐的兄长。他往北方办货去的,还差我一批货,因此探听探听他的行踪。”/p
夏暖燕知道她说的是关墨的贼船,想了一想,她微笑答道:“前几日在某处水域见过一面,只是我不大认路,娘娘真想打听,那我得回去查一下地理图才行。”/p
周妃听如此说,心中非常欣喜,须知道,她的人手派出去整整三天都没打听出个头绪来,正愁得没法儿,没想到随心留意着跟路遇的人打听了一下,却一下子就问着了!过两日她的王府公差办完,就不能在外逗留了,而几件急需要跟关墨面谈的事一样还没着落,连关墨的人都断了音讯,让她又急又气,又担心私贸禁物的事发了……/p
如今终于问到关墨的下落,周妃心头雀跃,面上不动声色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