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静大惊失色,从地上弹起来,张开手脚挡在她和地上的人之间,万分惊恐地瞪着她,以为她突然中了邪,声音尖得像被踩住脖子的鸭子:“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你——你——你要干嘛!”/p
夏暖燕看着她一副如临大敌的状态,不由失笑:“当然是把衣服脱给他穿,否则他即使不失血而死,也会在今天夜里被冻死。可是我外面穿的衣服是道袍,不能留给他,否则一旦让官差找到他,就会知道是道观里的人救了他,你我在山道上曾遇见过官差,也有充足的作案时间,绝对会被列为第一怀疑对象。而我里面穿的小衣和背心是象牙绸所制,普通的道姑是绝对穿不起的,即使被官差发现也不会怀疑到道观和咱们的头上。”/p
真静一面感叹夏暖燕心思细密,一面又感动地说道:“话虽如此,但女子的小衣是夏等矜贵之物,你竟然毫不避讳地送给一个陌生男子穿。小逸,你分明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这难道也是你口中的一片救‘蚂蚁’的小‘树叶’?”/p
夏暖燕安静一笑,不再多做解释。光着身,空穿了一件外衣后,给地上的孩子披上她的衣物,再用几片大阔叶将他严实地遮挡好。直到此时,他仍然是昏迷不醒。/p
夏暖燕让真静把她们掏来的鸟蛋留给那孩子,于是真静把所有蛋堆在地上,又猛然揶揄地一笑:“你大病未愈,连口正经饭也吃不上,这些鸟蛋可是你唯一的补品,这难道也是你所说的微不足道的‘树叶’?哈哈,那改天也送我几片‘树叶’尝尝好不好?”/p
夏暖燕的头大了,真是个多嘴的小妮子,小小年纪竟是个婆婆嘴,不去当媒婆牙婆的可惜了,做道姑真真浪费了大好人才。/p
两人清理现场后离开,却不知在转身后的那一刻,地上的孩子突然睁开了眼睛。/p
他有着一双漂亮的眼睛,清亮得如同雪夜里的灯火,透过树叶的缝隙,盯住那个离去的纤细背影,一瞬不眨地吸进墨黑的眼底。等她们走远后,他开始缓缓咀嚼嘴里的草叶,伤口的痛楚几乎抽空了他的体力,唯有身上盖着的布料的淡淡幽兰香,为他带来些许暖意。/p
小逸,是她的名字……/p
天色渐暗,黄昏的天际烧着一片绵绵红云,倦鸟归巢,真静扶着夏暖燕回道观。由于走了太多的山路,夏暖燕的脚伤比早晨更严重了,全靠撑着真静的手臂才能往前走。/p
真静感叹:“小逸啊,你不止本事好,心地更好,遇上你也是他的造化啊。如果这一番他能起死回生,你可就是他的救命恩人了……”/p
“你可记着,这些话在这里说说就好了,一会儿回去之后,可半个字都不能再提了!”夏暖燕又郑重嘱咐了一遍,那些锦衣卫的高手们耳力惊人,如果被他们听去一个字还了得。对他们那种人而言,杀死真静和现在的自己,简直比探囊取物还轻松。/p
真静的眼睛眯成一条月牙,摇头晃脑地答道:“我知道知道啦!你都讲了第八遍了,还说我是什么‘婆婆嘴’,你还不是一样,我是婆婆嘴,那你就是公公嘴……”/p
就这样咬牙坚持着爬到山顶,刚走到道观门口,太善就从里面像踩着风火轮一般从里面冲了出来。/p
她半眼都不去看面容苍白、走路晃荡的夏暖燕,只恶狠狠地瞪住真静,仿佛马上一口吃了她都不解恨,怒骂道:“好你个没脸的小蹄子,老娘以为你是个懂事的,没想到从前竟是我瞎了眼!好一个吃里扒外的蠢东西,才半天工夫不见,你就拣了个新高枝儿飞上去,学会欺师灭祖了!”/p
真静被太善骂得一头雾水,全不知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虽然带着夏暖燕私自出去不对,但是道观里上至师父师叔,下至师姐师妹,明显对夏暖燕复活的事抱着一种“掩耳盗铃”的病态心思。仿佛只要三不管,不管吃不管喝不管病,过个三五七天的,夏暖燕就会再次回复成送进来时的“原状”,乖乖躺回她该躺的地方去,乖乖让道观给她念经哭丧。/p
既然道观里立意不闻不问,夏不就不闻不问到底?看看谁能硬气到最后。况且,夏暖燕也算是道观的客人,怎么说也没有禁足客人的道理。而她不过就是陪着客人出去散散心,凭嘛劈头就被血淋淋地训了一通?想到这里,真静非但没有像平时那样下跪认错,反而不服气地扬起了下巴,斜了师父太善一眼。/p
太善万万没料到,平时最温驯的小白兔也会露出那种眼神,那种带着倔强、抗争、埋怨和蔑视等等的复杂情绪的野性眼神。/p
“哼哼,反了反了!”太善哆哆嗦嗦地指着真静,一时怒火攻心,“我以为养了条忠心的狗,今日才发现是个会咬人的狼崽子!好在发现得早,现在清理门户也来得及!”说完,拿着拂尘就去砸真静的头。/p
真静惊慌失措地抱头蹲下,她知道师父的手劲奇大,如果被那个铜柄打中脑袋,立时就头破血流。从前她见过好几个跟师父闹掰了脸,只一下就被师父砸成重伤的师姐。/p
“住手。”夏暖燕上前一步,平静地阻止道。那只拂尘柄是黄铜铸造而成的,重四斤六两八钱,砸到头上有什么后果,前世的夏暖燕曾领教过不止一次。/p
太善看着眼前这个年仅十岁的瘦弱女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