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李嫂端着热汤走来,笑着说:“太太知道您怕冷,每天都要炖好汤等着,可是又怕打扰你们工作,所以从不主动打电话过去,常常一个人等到深夜。少夫人先喝点暖暖吧。”
一句话,李茶眼窝便酸了,近五年了,怎么会无动于衷,她端着碗,不敢说话,怕一开口,眼泪就落下来。低着头,瞪大了眼睛,直到眼泪被暖干,才转过身去,揭开了口罩,一口气喝了进去,再转过身来,又将自己的脸遮挡个严实。
花绵绵将手中的披肩帮她披上,感激地说:“茶儿,这些天辛苦你了,幸亏有你在他身边,要不然还真不知道乱成什么样子。妈年纪大了,以后泽恩交给你了,这个家也交给你了,妈更要谢谢你,谢谢你在这个时候一直陪在泽恩身边,更谢谢你爸爸这样大度不计前嫌,来帮助我们。”
“妈,您别这样说,这是我应该为集团做的,应该为康家做的。”
“是啊,我们是一家人,你们是夫妻,遇到事情要一起抗,只是太难为你了,身体这样虚弱,还要处理那些繁琐的事情,应付那些场面。妈知道你不喜欢,好在已经差不多了,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泽恩与泽西去处理。”
“妈,您眼睛最近不舒服,就不要太费神了。我给您做了几个眼罩,里面是药料,也放了一些干花,药味会减轻一些,您休息的时候只需要接上电源,戴上去就可以了。”李茶岔开话题,将带来的几只眼罩放在她手里,眼睛不敢看她,只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或许可以减轻一些疲劳和不适。电路是集团的人帮我弄的,很安全。”
花绵绵爱不释手地摸着眼罩,满意又满足,夸赞道:“没想到你还能做手工活,难为你了,孩子。你要多休息才好。有件事我要和你商量一下,你当时伤势很重,而婉沙也情况不妙,接着发生了许多意想不到的事情,所以已经耽误了太久。茶儿,听妈一句,不能要拖了,你爸和亭姨妈见过美国皮肤科的专家,你爷爷也已经同意,不如我们做植皮手术吧。”
李茶极度敏感,听到这话,霍然起身说:“妈,不用了,我想我还是……”
“怎么能不用?已经耽误了太久,康家亏欠你太多,难道一点点弥补也不能给你吗?我知道,我也是女人,即使我们的家人朋友我们的爱人丝毫不会在意我们的容貌,可是我们自己怎么可能不在意。”花绵绵一把拉住她,同为女人,她自然明白容貌对一个女人来说十分重要,从前不敢安慰,如今不得不安慰,从前不敢相劝,如今必须要面对她,“当初你救安然,伤口也不小,有金疮药在,倒没有落下什么明显的疤痕。现在技术高超,只要做了植皮手术,再加上咱们的药,一定可以恢复当初的。”
李茶深吸口气,提高了声音:“妈,这里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现在我要去圣荷西陪爸爸了。我失去的不过是容貌,可是爸爸他……”
花绵绵微微点头,拉她坐下说:“我知道你担心你爸爸,咱们的心思都是一样的,可是孩子,这个时候你去了,他反而更加忧心,不利于修养。眼下络臣他们已经有了新的进展,你爷爷也与咱们医院的几位教授为婉沙积极治疗,中西医都在夜以继日地寻找更合适的方案,绝不会让他们有事的。”
“我与爸爸相依为命,他一人拉扯我不容易,身兼数重身份,父亲母亲医生……我重病时,他一定很难。如今他需要我,我怎么可能只为了自己的面貌而不伺候在侧?妈放心,无路何时,爸爸答应的事情都不会变。”
“茶儿,妈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担心你的身体。如果你实在担心你爸,那我陪你一起去,我照顾你们。泽恩忙完这些事情也会赶过去照顾你们……”
“妈,不必了。如果爸爸能逃过一劫,来日便方长,见面等我机会总是有的。可如果爸爸命该如此,我,我想陪他安安静静地度过最后的日子……”
眼泪如潮水泛滥,花绵绵拿出手绢温柔地给她擦拭着眼泪,手指的温柔与温暖让她的伤痛减轻了许多,可是心却越发像堵着一团云似的。
所以在花绵绵张口前,她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说道:“妈,对不起,我要走了!这些年,你们对我……”
花绵绵微微一怔,可马上捂住她的嘴,笑着说:“傻孩子,你走了又不是不回来了,不许这样,知道吗?孩子,你累了,我们大家最近都很累,去圣荷西也好,好好陪陪你爸爸,也好好休息一阵子,有什么话以后再说。孩子,记住,不要在疲惫时,尤其是疲惫的夜里做任何决定。”
“妈……”
“我让李嫂给你放洗澡水,准备药。”花绵绵不等她开口就走向门外。
“妈,爸许诺已经兑现,如今再没有人能撼动康氏的地位,没有人能动摇泽恩的地位,我们的婚姻也要结束了……”李茶下来很大的决心,可说出这句话来却费劲了全部力气。甚至一说出口,又满腹痛楚,不知是懊悔还是愧疚,总之并不觉得轻松不觉得快乐。
花绵绵深吸口气,却不打算理,脚跨出门。
李茶又抬高了声音,说道:“妈,从前我以为有些事情不面对就可以避免发生,或者就那样过去了,可是不是那样,不面对就过不去,永远过不去,过去的都过不去,以后的只会更糟糕。”
花绵绵这才站住脚步,无奈地说:“你终于还是说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