汐颜跨进房中,只见厅内中堂上挂着一轴美人图,长案上正中水晶盘内摆放着一串紫玉雕就的葡萄,左右供着一对儿汝窑天青釉面的花觚,两边儿摆放着红漆面儿的圈椅和小几。往东望去,紫檀木的步步高升的落地罩,挂了靓蓝色的幔帐,往西望去,十二扇泥金山水槅扇,中间四扇开着,依稀看见里面有一架八步床。
正打量间,只听得从东北边儿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衣裙摩擦声,那靓蓝色的帐幔尚未被打起,就听得后面传来王姨娘甜腻的说笑声:“不曾出来迎接贵客,还请大奶奶海涵。”
汐颜转身,便见那东边儿的靓蓝色帐幔被才将进去传话的那个小丫头打起,从里头走出来做家常打扮的王姨娘,只见她头上乌黑的头发梳了个圆髻,插了支嵌蜜蜡石的赤金簪子,穿了件翠蓝色素面杭绸褙子,月白色挑线裙子,面儿上脂光粉艳,一双桃花眼转盼间颇有风情。
“姨娘。”汐颜蹲身福了,含笑喊道,又说:“昨日答应了姨娘今日过来瞧瞧,晌午吃罢饭就来了,打扰姨娘午睡了。”
王姨娘忙上前一步将她扶起,亲热的挽了她手道:“瞧你说哪里话,你来我这里我高兴都来不及,何谈打扰,走,我们进去吃茶说话。”
汐颜顺从的跟着她往东边儿屋里去,进入屋中后,王姨娘让她在临窗大炕上坐了,自己坐另一边儿,又叫底下丫头泡上两盏老君眉来。
不一时丫头端了茶来奉上,汐颜接了茶浅浅抿了两口,倒觉得清香扑鼻,王姨娘便笑着说:“我这里简陋得很,大奶奶可别见笑,只是人都说,人好井水也甜。你来我这里坐,旁得没有,这好水好茶还是管够。”
汐颜并不太懂这房子到底是简陋还是华丽,只当她是自谦之词,便说:“姨娘这里我进来就觉得挺好,当然这茶是极好的,人却是更好。”
这话说得王姨娘笑容满面,忙说:“你这么说倒教我汗颜了……”
两人一面喝茶,一面又说些家长里短的话。王姨娘便问了些汐颜家里的情况,汐颜一五一十的对她说了。说到汐颜亲娘早逝,王姨娘不仅唏嘘了一阵儿,说到自己娘亲也在自己七|八岁上过世了,后来父亲娶进门儿的继母对自己和哥哥并不好。
说到这里倒让汐颜对这王姨娘有了些亲近之意,或者是因她的身世和自己相近,便渐渐的少了些拘束,说话投机起来。
“听丫头们说你的针指很是出色,我平常也喜欢做个鞋袜什么的,若是不嫌弃,还请你常来教教我。”
听王姨娘说这个,汐颜直摆手说:“那些都是我平常绣着玩的,上不得台面。”复又有些好奇的问:“姨娘在哪里知道我会做针指的?”
王姨娘眨着眼笑,“这还得用得着去问么,丫头们早传开了,说嫁进门儿的大奶奶绣技出色,极会针指女红。”
汐颜有些害羞的笑笑,也不再摆手否认了。
王姨娘见她这样,便又说:“那你不说话,我便当你答应了。”
汐颜想,她到底是姨娘,也算是自己的长辈,既然她有所求,而自己别的不会,这针指倒还算拿得出手,以前在娘家的时候,祖母便常夸自己的绣技出色,比她年轻时还好,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如今教一教她也无妨。但她心中还有一问,便说:“姨娘,你这房中服侍你的丫头婆子恁多,府中也有针线上的人,为何自己还要做针线呢?”
“我做这些都是给长竹做的,针线上的人做的衣裳外头还穿得,但内里的小衣,穿的鞋袜我嫌她们做得粗糙,所以都是自己做了给长竹穿。再有,像我这种内宅妇人,平日做些针线活计也好打发空闲时间。”
听王姨娘这么解释,汐颜自然理解,爱子之心,天下的妇人都是一样的。想自己小时候,都是娘亲给自己做鞋袜衣裳的。
于是汐颜便点头答应道:“既如此,那我以后得空时便来姨娘这里,做一做针指,说一说话。只是姑娘书房中我每日还得去服侍,怕不能常来。”
“大姐儿也不是天天要进书房的,我以后每过两三天便让我房中丫头金菊进来瞧你,问你什么时候有空过来,我好在房中候着你。或是我拿了针线去你房中寻你也是可以的。”王姨娘笑着接话道。
汐颜想了想,觉得若是让王姨娘到自己房中来寻自己,府中上下人知道了定会说自己托大,便说:“姨娘,到时候还是我来寻你罢。”
王姨娘点头说“好”,又让人去拿了两匹缎子出来,指给慕汐颜看,“这两匹缎子一匹是玫瑰紫素面锦缎,拿着做褙子是极好的,一匹是石榴红牡丹穿花的素缎,做裙儿穿也很漂亮,正合适你这般年纪大的人穿。今日你来了,我也没有什么好东西给你,且把这两匹缎子送你吧,只当是我向你学师的束脩可好?”
汐颜立刻起身推辞,“姨娘这么着是折煞我了,哪有长辈叫小辈来做针线,还像外边儿学生给先生一样送束脩的。”
王姨娘却说:“我知道过几日这府中便会让天顺绸缎行送料子进来给你和大姐儿做衣裳的,想来是看不上我的这些缎子吧?”
“姨娘说什么呢?我不是这意思,我……我……”汐颜急起来,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了。
王姨娘见她急着分辨,唇角微微上翘,紧接着说:“这是我一片心意,你只管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