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慕汐颜只管望着身边坐着的炎无忧发愣,想从她那雅丽的面容上看出一星半点答案来,但是她却敛容正襟坐着……
哗啦啦抹牌的声音响起,焦姨娘坐在罗氏旁边催促道:“汐颜,快,开始了,叫大姐儿教你抹牌……”
其实在娘家时,汐颜也偶尔也陪祖母和嫡母抹过牌,只是她抹得不好,并不是不会。之所以不想在这里抹牌,还是怕输了拿不出银子来。现在有了炎无忧的话壮胆,她便也大着胆子抹起来。不过,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下午这一场牌抹下来,身边的炎无忧指指点点,到炎文贵散衙回到后面宅中花厅中时,今日这一场牌却是王姨娘赢了,罗氏不输不赢,汐颜输掉了二十五两银子。
昏头昏脑下牌桌时,她只听得炎无忧含笑在她耳边低声说:“今日这银子我且先替你垫上,明日你再还我罢。”
这话让昏昏沉沉的慕汐颜倏然惊醒过来,一霎时真是心肝儿都在一抽一抽得痛,二十五两银子啊,这一月的月例银子外加自己辛苦攒了五六年的银子都输掉了,她觉得自己真是大大败了一回家。
转脸过去看看身旁那无事人一般淡然说话的人,她气得两眼差点冒出火来。但上有公婆姨娘等人,下有一屋子的仆妇,慕汐颜再大的火气也只能死死的忍着。
一双手藏在宽大的袖子里紧紧攥着,掐得手心都疼。偏偏此时,王姨娘接了炎无忧递过去的银子笑得灿烂无比,咯咯笑道:“今日碰见这大奶奶真是碰见送财童子了,真真大姐儿这媳妇儿是有福之人,她带了福气给大姐儿,带了财气给我,往后还得多聚聚才好……”
慕汐颜要气得背过气去了,耳中还飘进炎无忧云淡风轻的一句话:“那我往后叫她多陪陪你们抹牌……”
掌灯时分,一家人在灯下吃饭,菜肴丰盛,壶斟美酿,盏泛流霞,欢声笑语。可这一餐饭慕汐颜却吃得毫无滋味,面儿上还得堆出笑来和众人敷衍一二。好不容易等这酒席吃完,又陪着公婆等人在灯下吃茶,罗氏便看着汐颜问:“昨日听无忧书房中的丫头彩砚来回话说,媳妇儿对无忧书房中的差事已然是熟悉且能上手了?”
汐颜点了点头,应了声”是”。
罗氏微微一笑继续说:“那就好,如今无忧已然大好了,明日她便要进书房中去看书写字儿。媳妇儿明日就顶了彩砚的差进书房中去服侍无忧读书罢,我也可以教彩砚老子娘领了她去嫁人了。”
汐颜又点了点头,有些心不在焉的应了声“好”。
罗氏见汐颜低着头脸上颇有倦色,虽然说话时也是带着笑的,便只当是她今日累了,绝没有想到是因为下午抹牌输了银子上面。毕竟众人都只见到是炎无忧拿出银子来的,都没有听到她那句附在汐颜耳边低声说着的话,况且她说话也是带着笑的。
坐在慕汐颜旁边的炎无忧端着茶盏慢条斯理的品茶,间或瞟上慕汐颜一眼,见她回话时那笑委实生硬得很,只觉这人实在有趣,想偷笑又忍住了。想想又有些不忍,便将手中茶盏放下,抬起手来以手捂嘴打了个哈欠。
罗氏一眼便见到了自己女儿的那个哈欠,又看到慕汐颜倦怠的样子,便说:“大姐儿,媳妇儿,这一日下来,想是你们也都累了,这会儿且回去歇着罢。”
汐颜早坐不住了,这装作没事人的样子,还要带着笑,实在是让她这一日下来所剩不多的体力成倍消失。她很想即刻站起来辞别了公婆和姨娘等人回去。但是不行,她还得看看身边坐着的炎无忧。
这回炎无忧接收到了她有些楚楚可怜的眼神,便当先站起来辞别爹娘等人,说自己乏了,要回去歇着了。罗氏等人自然是允了,让她早些回去歇息。
见公婆这么说了,汐颜便也跟着站起来,辞别罗氏等人。炎无忧站在一边,等慕汐颜辞过了众人,两人又如来时那般并肩走出花厅,后面跟着自己房中的丫头仆妇。
一出花厅,慕汐颜面儿上那强自逼出来的一抹笑即刻消失无踪,她很想大步甩开身边这和自己并肩而行的人回到自己屋子中喘口气。但是她对这府里的路根本不熟,即便心中想那么做也迈不出腿去。
于是她也只能随着那冷清端丽的人气定神闲的迈步前行。外头夜空清朗,明月高悬,夜风中不时传来阵阵丹桂之香。
炎无忧慢慢的行着,走到自家院落门前,只见庭院中的两株高大桂树在秋风中摇曳舞动,那枝条竟出了院墙,白色桂花瓣在风中簌簌飘落,便站住了脚随意吟道:“不是人间种,移从月中来,广寒香一点,吹得满山开。”
后头跟着的丫头婆子一听俱都拍手赞道:“姑娘吟得好诗……”
炎无忧闻言,负手而立,那唇边一点儿笑意尚未绽开,便听得耳边一声娇叱:“让开!”随后旁边那人将她一手推开,大踏步的当先跨进院落中去,身后那两个她房中的丫头山茶腊梅见状禁不住既惊且愣。直到慕汐颜进了院子,两个人才回过时神来,忙上前来向着炎无忧躬身致歉道:“大奶奶想是乏了才……才冲撞了姑娘……”
“无妨……无妨……”炎无忧抽了抽唇角,看那一阵风似冲进院子中的人,抬起手对两个丫头挥了挥袖道:“你们两个快些进去服侍她罢……”
山茶和腊梅听了又欠了欠身,脸上万般尴尬,彼此拉扯着一溜烟儿的进了院子。
“姑娘,你没有事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