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不知道,少年也不知道,少年悄悄刻下了这张笑脸,被雪映白了的纯净。
女孩还是笑着,也许有点傻呵呵。没有松手,她还握着少年的手,然后一点一点紧了,她说:“这样就不冷了。”
他的手很大,她的手很小;他的手像雪一般的白,她的手冻得已通红;他的手很冰很冰,她的手却是温热的。很多的不同,可是那么握着,却那样契合。
第一次少年知道,原来手心的温度可以这么暖。
谁也不先松手,少年问,似乎多了丝不明意的小心翼翼:“你不怕?”不怕血腥?不怕尸体?不怕这样杀人如麻的我?不知为什么,少年问不出口。
“我怕。”她细弱的声音回答她怕,可是眼神却丝毫没有闪躲,直直地望进少年深不见底的眼里,她紧了紧手上的力道,“你也怕。”
女孩话音刚落,少年抽回右手,几乎脱口而出:“习惯不可怕。”
少年的世界里杀人如麻早就成了一种习惯,怎会可怕?可怕的是他的世界空白的只有杀人,似乎只有血的温热才能让他觉得还活在这个世界,这才可怕。
生来他便注定要成为主宰,害怕对他来说只是奢侈,是他埋葬了的私念,她却洞悉了。她扬起小脸,很笃定:“你怕这种习惯。”
一句话,像蛊惑一般,牵扯出了少年最深的隐疾:是啊,他怕,不怕杀人,却怕世界里除却杀人一片空白的习惯。
原来,还有人知道他的害怕。
雪突然停了,雪地里一高一低的身影还在。
她说:“你有一双很好看的手,不要弄脏了。”
他说:“你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
她说:“美好的东西都该被珍惜的,就像你的手,不该只有习惯。”
少年看着自己的手,好看?染了多少血了?他都记不清了。少年笑了,却看不出喜怒。
女孩笑着点头,笑着眨眼,笑着转身,一步一步,走出少年的视线。
雪地上,余留的脚印清浅,少年手里的温热在散去,
突然少年想留住这份温暖,很想很想。
从始至终,少年都没有动,只是看着女孩的背影渐进模糊再消失。雪地里又安静如斯,只有轻轻的呢喃,凉凉的:“她的手……很暖,很暖。”
这个冬天,他遇上了她,少年名左城,女孩唤作夏初。这一年左城十七满了四旬,江夏初十一差了两月。
然后,雪,停了,又下了,故事周而复始,命运兜兜转转。
也是在那一天……
荒废的街角,明明漫了一地雪白却黑暗充斥,哦,有种黑叫暗无天日,那是人心的死角,是阳光照不进的地方。
角落,站着五六个凶神恶煞的男男女女,还躺着瑟瑟发抖的女孩。他们趾高气昂,她伤痕累累。
“野丫子,不知天高地厚是吗?这条街可是我们的地盘。”
“这里死过很多你这样的乞丐,没准你会是下一个。”
“死了算了,省的碍眼。”
“她这么臭,弄脏了地怎么办?”
……
一句一句谩骂,不停歇的拳脚砸在女孩瘦弱的身上,她只咬着牙,唇角鲜血狼藉,她却一声不吭。
有时候,死也许是救赎,有些人却抛不下尊严。
路人来来往往,可笑吗?没有眼神停留,一个也没有。
生活总是这样,自己的、别人的,分成两个世界的。人总是这样,吝啬怜悯,习惯无动于衷。
女孩闭着眼,兴许在祈祷上帝让她有尊严的死去吧?是幻觉吗?恍惚间,她好像看到天使了,站在漫漫雪中,一点一点靠近自己,突然她害怕,怕天使会讨厌她身上的臭味,还有身上的脏兮。
她已经听不清楚了,恍恍惚惚,天地在旋转,美丽的少年却很清楚,每一句话亦清晰。
“再动她一下,这里死过很多人,下一个就会是你。”声音很沉,还有肃杀的阴冷,却如天籁盘旋在女孩耳际。
“你是什么人?这里没有闲事给你管。”女孩很讨厌,这个声音打扰到了她的天使。
“这条街不是你们的地盘。”顿了顿,“姓左。”
然后那些趾高气昂的面孔,变得面面相觑,变得唯唯诺诺,比这风还快,席卷着消失了。
女孩的眼睛很痛,肯定肿得不堪入目,她却睁得很大,望着少年。
少年没有看他,像那些路人一样,一眼也没有,他转身甚至带着一种决然。
哪来的勇气女孩不知道,可能真是绝境中的人,不会放过一丝希望吧。她拖着疼痛的腿去拉住少年的手。颤抖着声音,她哀求:“带我走吧。”眼里似乎热热的,有种女孩不熟悉的液体在不受控制,“留在这里我会死的”
她的尊严,她的倔强,她居然全然忘却了。
她忘了很多年的东西,居然学得这么彻底,那样东西叫脆弱。
少年不看女孩的脸,只蹙起了眉,说:“手脏了。”他抬头,对上女孩肿胀的眼,没有厌恶,却也没有任何感情,问,“我的手好看吗?”就在今天有个女孩说他的手很美呢,他想幼稚地确认一次。
女孩怔愣了好一会儿,低头看着那双剔透分明的手,直点头:“嗯,很美的手。”
多美的手啊,应该是上帝精心下的杰作吧,可是被女孩她染脏了,那点瑕疵女孩觉得刺目,她缩了缩手。
然,他抓着她的手,有冰凉的触感。
似乎很多东西都停止了,她只听见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