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一段时间,南泽和迹部老先生跟着新垣太太到来,一行人围着桌子依次落座,我观察了下在座几人面上的表情,除了不知情的新垣太太,连迹部老先生在内,都是满腹心事。
或许迹部老先生原本什么也不知道,只是依他的阅历与世故,又怎么会察觉不到波澜?理所当然的,此番团团围坐的四人各执一角,面面相觑,仿佛是正无声审视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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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红漆盘,象牙白瓷器,小小茶盏漾着浅浅碧绿波光,袅袅上升的白雾掩去眼底的异样,至少表面上仍是一派风光霁月。
新垣太太手执提梁茶壶为每个人添过三道茶水后,许是从诡谲的沉默中察觉到什么,眼底眉梢显而易见的喜悦渐渐化作惊疑不定,过了一会儿,她手下的动作停顿下来,张了张嘴似乎想问最后还是没开口。
又过一会儿,新垣太太终是起身,嘴里说要去看顾旅馆里别的杂事,说完之后瞟了在座几人一眼,许是没有人挽留,她离去前神色里却带着惘惘的失意。
等新垣太太离开,迹部老先生望着她的背影消失的方向,好一会儿才收回视线,对着南泽说了句语意未明的话,迹部老先生问南泽,“你还是…”
对于迹部老先生的别有深意,南泽只是笑着摇摇头,也不回答,沉默片刻开口把话题转到别的地方,“你的孙子…”
“啊——我家臭小子…”迹部老先生的兴趣立刻被挑起。
两人兴致勃勃开始闲话家常,时不时眉飞色舞。
因为在场四人里另外两位明显是长辈,因此他们谈话时我和迹部景吾只能保持沉默,耳朵里灌满老人家的孩子经,并且还需要打起精神应付偶尔转到身上的问题,一时竟是无法分心思考别的东西。
时间一点点过去,那两位年纪相隔一个辈分(迹部老先生是祖父辈,南泽的年纪看起来象是父辈)不知怎么居然平辈论交的男人越聊越投契,话题也逐渐引申到更广阔的方向,眼见他们的注意力移开,我绷紧的神经这才松弛下来。
悄没声把视线往边上挪了挪,看着身侧的迹部景吾,见他正襟而坐,目光平视,一副专心致志心无旁骛的模样,我抿抿嘴角,垂下眼睫,盯着手里的茶盏,下意识开始清点之前含的情报。
南泽————前高野山区护林员,现辞职无业中,迹部老先生的朋友,之所以两个毫无关联的人能成为朋友,是因为早年迹部老先生在高野山渡假期间曾遇到山难,是南泽救他一命,两人又一见如故,之后迹部老先生时常前来访友,交情持续了许多年,直到两年多前南泽无缘无故辞职才失去联络。
此番迹部老先生得到消息特地赶来寻访旧友,给他消息的是新垣太太。
新垣太太————民宿经营者,南泽的旧识,每次迹部老先生来访友都是投宿此地,三个人彼此都算朋友…
ps:新垣太太也曾被南泽救过,同样是山林遇险。
再ps:南泽是持证的猎人。
………
“这姑娘…”男子的声音打断我的思路。
我抬眼,面上挂出一记笑容,迎着三道投射而至的目光,作温良恭俭的装叉姿态,“三条樱子,迹部君的同学极品窥心邪少。”
迹部老先生哼了一声,却也不说什么直接转开脸,仿佛多看一眼都有损他的鉴赏水平似的;南泽的脸上却是带着温和的笑意,只是眼底眸光深沉,“说起来我们见过面。”说着他的眼睛转到迹部景吾那里,“平安夜那晚…”
“哦~原来你见过老头子的孙子,怎么?他…”迹部老先生饶有兴致的挑了挑眉,“骄纵跋扈蛮不讲理了?”
“怎么可能?”南泽的眼睛盯着迹部景吾,人却笑了起来,“是正巧碰到一些事。”接着三言两语将那晚发生的事叙述一遍,内容和彼时给警方的笔录相同。
静静听完南泽的叙说,迹部老先生皱了皱眉,“说到这个,你去东京做什么?”顿了顿,象是想起什么待要开口复又停下来,眼神莫明的看了我和迹部景吾一眼,虽然不说,面上逐客的意思却很明显。
见状,我和迹部景吾彼此对视一眼,不约而同起身,“祖父,很抱歉,樱子不舒服,我先带她去休息。”迹部景吾面不改色的说道。
也不等其他人对他的当面撒谎做出反应,迹部景吾一把扯过我,掉头就走,两人方才走出几米,身后就听得迹部老先生略带叹息的问道,“这么多年了还没消息?你也该…”
他话还未说完就被南泽疾声打断,“没什么,我相信她总会回来。”略略拔高的声线显得有些嘶哑,更多的却是情绪不稳的沉痛。
许是觉得自己不该如此刺激朋友,迹部老先生连声叹气,却也不再继续追问。
身后就此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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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迹部景吾迅速走出餐厅,直到确定不会被人察觉异样,两人才双双长吁一口气,不约而同缓下脚步。
“累死了!”
“真麻烦!”
两人同时开口迸出一句,随即又都闭上嘴。
“喂!”迹部景吾凶神恶煞的把脸凑到我眼前,眼神无比阴沉,“你老实交代,那个男人是不是…”
我抬手捂住他的嘴,把他剩下的疑问压回去,斜了某个角落一眼,挑了挑眉,“有不速之客,还是等回房间慢慢说。”
那个方向此刻正有脚步声纷沓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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