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只穿了一件黑色经典款的风衣,里面是医院浅蓝色的病号服,脚下是一双黑色棉质拖鞋,能够看得出来他赶过来时有多么匆忙。
积雪的厚度几乎将拖鞋淹没,沁骨的凉意钻进皮肤,深黑短碎的头发被夜风吹乱,在他精致的眉眼处落下大片的阴影,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老傅,你车祸的伤还没好,赶紧回医院去吧,这里有我盯着。”
傅青山单手插进风衣的口袋,另一只手夹着一根燃了大半的烟头,青白色的烟雾在风雪中吹散,氤氲成了迷离的深灰色。
刚刚从医院来的时候,奕怀也是这么跟他说的。
他甚至在想,对那个女人,只不过在医院大厅匆匆瞥了一眼,能有多少感情?
她怀着他的孩子坠海,他至多调出几千人的军队跟着下海搜寻,也算仁至义尽,实在没有必要拖着病体,过来吹着冰冷的海风。
他听后没动,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做什么样的表情合适。
站在他旁边的高大男人收回视线,低垂眉眼,然后跟着自己怀中的小女孩温声细语的说着话,“漫漫,去车里等着我。”
纪云深将身上的深蓝色风衣脱下来,披在女孩瘦瘦小小的肩头上,“无论如何,我都会帮你找到她。”
这句话衍生出来的意思,就是活着要让她见到人,死了要让她见到尸体。
如果活着还好,可如果死了,从海里被打捞上来的那种画面,她几乎想都不敢想。
纪云深的低沉的话语顷刻便被吹散在海风中,乔漫听懂了,站在一旁的傅青山当然也听懂了。
指间的烟头已经燃烧到尽头,灼烧在手指上,是滚烫的刺痛感。
他指间一动,弹掉烟头,猩红一点在空中抛出一个弧度,然后淹没在白茫茫的雪地上,最后熄灭。
潮湿的海风,卷着不断飘落的雪花,吹打在男人俊美的脸上,不知是海风太潮湿,还是雪花的温度太冰冷,竟让他有一刻的恍惚。
他几乎是本能的又看了一眼礁石悬崖下,那片墨黑汹涌的海水。
即便只是站在这,就已经感受到了海水的冰冷,更何况是全身都浸泡在里面,那种滋味,大概真的生不如死吧!
乔漫的情绪已经被掏空,或者说已经走进了大堆的恐惧中,脑子里都是嫣儿可能会死的画面。
她怔忪的点点头,像是提线木偶一样,拿过男人手中的车钥匙,拽紧身上男人宽大的深蓝色风衣外套,转过身,朝着路边的烟灰色宾利车子走去。
纪云深身上只穿了一件黑色的宽大毛衣,风呼啸而过,气流吹乱他短碎的头发,掀起衣服的下摆,逆着光影,更是增添了几丝魅惑和性感。
他走到傅青山的身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傅,回去吧。”
“老纪,我真的不爱她吗?”
纪云深转过身,刚要迈开长腿朝着搜救队走过去,就听到身后被风吹散的男声,那里面带着一点未知的恐惧,还有迷茫。
他抚上心脏的位置,不爱她,为什么会娶她?
不爱她,为什么他的心会这么痛?
纪云深半侧过头,余光扫向身后男人的俊美脸庞,那上面大多都是从高空坠落的模糊不清的晦暗光影,并不能让人看清他的真实情绪。
“我只知道,你表现的是很不爱她,但你很维护她,四个枪子,一场车祸,你意识清醒的时候,都是不许任何人动她的样子,包括你爷爷,你老子,当然就更不用说那些路人甲乙丙丁了!”
说完,他继续朝着前方迈开脚步,却又听到身后那道已经染上几丝沙哑的男声响起,“如果我没失忆,你觉得我会心安理得的回医院,还是会下海去搜救?”
纪云深没说话,答案毋庸置疑。
傅青山小的时候遇上过海啸,从那以后,就换上了严重的深海恐惧症,别说钻到海水里,就是靠近大海,他都会受不了。
上一次,他为了她,几乎克服了这种恐惧。
如果这样都不算爱的话,那大概这个世界上也没有什么东西能够称得上爱了吧。
纪云深停顿的脚步继续向前,低沉的声音在海风里,愈发的动听,“别想那么多,回去吧。”
已经离婚的女人,再加上他失忆忘记了关于她的一切,即便没有下海去搜救,也算不上什么必须被人指着鼻子骂的混蛋事。
两不相欠,生死不再相见,都是那个女人说的,老傅即便将来恢复记忆,在这件事情上,也没什么对不起她的。
纪云深走到搜救队旁边,要过一套搜救设备,还没来得及换上,身边就有黑影闪过,是傅青山。
“老纪,即便失忆可以成为最好的理由和借口,但你知道的,既然我在,我的女人和我的孩子,就是我的责任。”
他说完,也朝着搜救队员,要来一套搜救设备,将风衣外套脱掉,很快就换上了专业的潜水搜救设备。
纪晗始终站在灯影晦暗处看着,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更恰当,直到看见纪云深换好了专业的潜水搜救设备,才走过去,拉住了他结实有力的手臂。
“阿深,海水冰凉刺骨,这里又暗礁遍布,而且,这个时间又是洋流最变化莫测的时间,即便你受过专业的特种兵训练,也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啊!”
纪云深皱眉看了她一眼,一如既往低低淡淡的语调,“我没事,快回去吧,晚了奶奶会担心。”
话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