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从裤袋里摸出已经半湿的烟盒,用嘴轻轻挑出一支点燃,没吸,而是夹在指间燃着。
薄薄的烟雾,丝丝缕缕的飘散开来,模糊了他的五官轮廓。
他弯着腰,手肘撑在苍劲的双腿上,低垂着头,细碎的墨发搭在额前,看不清楚表情。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直到皮肤传来一阵细细密密的灼痛感,才把他从迷失的恐惧中唤醒。
他站起身,掐灭手中的烟头,扔到一旁的垃圾桶里。
走廊尽头的窗外,还下着倾盆大雨。
眼前的一切,好像突然就变成了女孩躺在浴缸里,奄奄一息的画面。
血,到处都是鲜红的血。
他皱了皱眉,正要去摸裤袋里的烟盒,就被身后突然响起的开门声打断了所有的动作。
他阔步走过去,没有人知道,他的双腿在发抖,整个人都是懵的。
“纪先生,纪太太的手腕已经缝合,脱离了危险,但很有可能会留下后遗症,当然,具体的还要看恢复情况,毕竟还年轻。”
“不过,幸好你们发现的及时,她才没有失血过多而死。”
纪云深晦墨如海般深邃的眸子眯起,声线如他的人一般硬朗,“好,我知道了,辛苦了。”
上了年纪的医生微微颔首,“分内之事。”
接着,又陈述了一下手术的基本情况,就迈开脚步离开了,身后陆陆续续的有医生和护士跟着走出来。
乔漫是最后被推出来的,因为手术打了麻药,还没有清醒过来。
男人几乎一眼就看到了女孩手腕上缠着的白纱布,可以想见,她割的有多么深。
飞机失事那晚,她说过要跟他一刀两断,尘归尘,土归土。
他一直以为那不过是她的气话,可她今晚的决绝告诉他,他们的婚姻或许真的已经走到了尽头。
怎么办,他不想放了她。
死也不想。
……
两分钟后,乔漫被推进高级病房里,他站在床边,看着她苍白的脸,久久没动。
杨秘书站在病房外,等了很久,也没见有人出来,只好轻轻的敲了敲病房的门,提醒里面的男人。
纪云深听到敲门声,才伸手拂开落在她眉眼间的头发,接着就沉步走出了病房。
杨秘书看着男人徐徐缓缓的关上门,才轻声开口,“纪总,李擎之前有过一个女朋友,据说相处了很多年,但谁都没见过。”
“他身边的朋友都很奇怪,说他一个飞行员的工资不高,却住高档公寓,开超级跑车,对父母和朋友出手都十分阔绰……”
杨秘书停顿了一下,看向男人紧绷的下颚线条,“他们说,他一直被他的女朋友养着,还说他的女朋友有可能是上流圈某个上了年纪的太太,或者图新鲜的富家千金。”
“押好他,手机二十四小时监听,不见了这么久,对方肯定着急。”
“好的,我明白。”
纪云深抬起手腕,看了一眼精致的表盘,“时间不早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今晚辛苦了。”
“纪总言重了,我先走了。”
纪云深点点头,便走到病房门边的长椅坐下。
窗外风雨摇曳,而窗内,更是狂风暴雨。
……
乔漫醒来时,第一个感觉就是疼,抽筋挖骨的疼。
从手腕开始蔓延,一直传到身体的各个角落,好像没有一处是好的。
窗外的光线充足,她适应了一会,才睁开眼睛。
男人正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手里夹着一根烟,没点没抽,一双暗沉如夜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看着她,那里面没有任何的内容,几乎平静的可怕。
“醒了?”
乔漫点点头,想要撑坐起身,却忘了手腕上的伤,痛感铺天盖地的袭来,疼得她眼底迅速漫上一层薄薄的水雾。
男人的背脊深陷椅背,双腿优雅的交叠,听到女孩细细的抽气声,动也未动。
“乔漫,告诉我,这场自杀你筹划了多久?”
釜底抽薪,不留余地。
“如果逃离这段婚姻的代价,是我必须自残或者自杀来换,我觉得很划算。”
开始的时候,是她破坏了他所谓的爱情和婚姻。
那么结束的时候,她会连本带利的还给他。
“那么肯定我会放手?”
男人从裤袋里摸出打火机,低头点燃,然后徐徐的吐出一口烟雾,嗓音是被烟雾氤氲后的暗哑,“离婚,意味着你会孤立无援,意味着你要尝尽人间地狱的黑暗,更意味着你之前付出的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一场空……”
“我知道。”
女孩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里面已经没有任何的起伏,平静的可怕,“一直以来,我总是怕我闯不过地狱,但其实,我何尝不是在地狱里。”
这个世界有多黑暗,从肖敏耍手段嫁给乔明章的那天,她就深有体会了。
上一秒,还以最好朋友姐姐的身份,对她嘘寒问暖,下一秒,就变成了她的继母。
这种转变,如果不是真实的发生在她的身上,她都以为这么狗血的情节,只会发生在言情小说里。
还有肖梦,不声不响的就跟蒋英东滚了床单,那个曾经说要一辈子陪在她身边的女孩,用最残酷的手段,把她推进了深渊。
或许,她就不配拥有幸福。
从前,亦或是现在。
“纪云深,如果你不想明天躺在你身边的是一具尸体,我们就离婚吧。”
男人抬起手中的香烟,凑到嘴边深深的吸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