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山河之大,英杰辈出。
乱世枭雄,更是形同农地里的韭菜,割了一茬,又生长一茬。
可,纵观天下,又有几人能够成为白起这样的绝代人物?
哪怕定鼎一战结束,背负千世骂名,杀神白起,仍然是这万里草原,无法忽视一个重要人物。
后世典故解析,倘若没有乌兰巴托的十四万儿郎,长眠于此。
兴许,北方局势,又要走向另一个极端。
然而,此时此刻的容芷,并不知晓,白起并非只是白起。
他,何止是一位普通的将军。
“我没想到,你竟然变得这般显赫,容芷配不上你。”
容芷靠在门前,瞳孔深处,泛起阵阵明亮泪珠。
年少时,一句近乎玩笑话的承诺,竟然换来这样的结局,于容芷而言,太沉重了,沉重到她恨自己太普通,太微不足道。
哪怕,成为他身边一个提鞋的丫鬟,也觉得是对方施舍于她的莫大恩赐。
白起身后,花荣带领的一批轻骑军已经全部停靠,瞧了一眼衣着普通,袖管空荡的年轻女子,忍不住眉头蹙了蹙。
全军沉默,无人吱声。
太意外。
意外到有些将士无法接受。
往日里,他们像神一般仰慕的大将军,竟然心系一位普通女子,而且仅有一只手臂。
暂且不论身份,但这般模样,的确配不上锋芒毕露到独树一帜的第一名将。
“花将军,这……”一位副将小心靠近花荣,吱声道。
“别说话。”
花荣眉头拧成一条线,亲自下马后,走向白起。
“大哥,认定了?”花荣强颜欢笑道。
随后,又补充了一句,“你的身份,仅次于咱家少帅,既然如此,也就注定这辈子都被万众瞩目,她和你在一起,你可以完全不用在意。”
“但,她有压力。”
白起神情紧绷,心头颤动。
门不当,户不对。
他,太耀眼,耀眼到整个北方,都知道他白起的不世威名,曾经更有王族许下几十座王城,尝试让他改换门庭。
而她,太卑微,卑微到如同一朵凋败的花,既不娇艳,也不夺目。
山谷的风,吹起金色头盔顶端的凤羽,摇摇晃晃,东倒西歪,恍若此时此刻白起的心思,左右为难,摇摆不定。
再抬头的时候。
容芷已经转过身,推开门,再轻轻合上。
戎马十数载,身经百战,向来运筹帷幄的一代名将,第一次感受到六神无主,茫然无助的滋味,很难过,就像心口被插上一刀,正中要害。
“大,大哥……”
花荣长叹一口气,拍拍白起的肩膀。
他们出身相同,均是在宁王族扬名立万,十数年朝夕相处下来,往往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能明白对方的心思。
所以,花荣清楚白起心情沉闷。
于是,挥手示意这批千里迢迢赶来的部将,全数散去。
“我等你三天。”
这是花荣离开现场,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轻轻长叹一口气,满身戎装的白起,眼神落寞的转过脑袋,望向天边腾起的骄阳。
旭日东升。
紫气东来。
天地笼罩下的丰都村,安静祥和,偶尔还有农家鸡鸣犬吠。
他背对木屋,五指握向刀柄,单脚稍息,巍峨的身材,依旧是宛若山岳,挺拔修长,顶天立地。
不多时。
木屋里,传来阵阵嘈杂的声音。
那是女子研磨草药的响动,不过相较于以往轻快的节奏,今天显得有心无力,以致于动静太刺耳,太嘈乱。
容芷低垂着睫毛,胡乱敲击。
屋子数米之外,一位妇人双手环握,正心疼得看着自己的孩子,想说着什么安慰的话,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容芷的娘亲,陈氏。
“他还没走。”
许久,陈氏小声提醒道。
容芷越加用力的敲击汤勺,只是垂落的泪珠,太快,太多,渐渐迷乱了双眼。
“你这么多年都不肯嫁人,不就是等他吗?现在……”
陈氏伸手捋顺容芷额头,肆意飞舞的长发,疑惑不解道。
容芷紧咬下唇,既不言又不语,此时此刻,什么言语都无法描绘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
唯有,止不住的泪水,滚滚而来。
“娘,你知道他现在什么身份吗?大将军,他都当上大将军了。”
终于说话的时候,也不知道是骄傲,还是激动,挂满泪珠的脸颊,扬起一瞬即逝的笑颜,再之后,神色落寞。
你是将军。
我是凡女。
门不当户不对。
谈何成为结发夫妻?
何况,我是个独臂的残疾儿,从今往后如果跟了你,会让你的同僚笑话的……
“他应该不在乎。”
陈氏沉默一会儿,小声道。
容芷钻进陈氏的胸侧,轻声道,“可我在乎,不但在乎还会内疚,会难过。”
“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他蜕变得如此光芒显赫,而我只在原地踏步,既没才华又没容貌,就像个灰姑娘,太卑微,太平凡,平凡到扔进人群中,就找不着了。”
曾经背井离乡的贫苦少年绝心。
如今归来的绝代名将白起。
他,已经不是当年的他,可她,还是过去的她。
陈氏拍拍容芷的肩膀,没再出声,挂满泪珠的睫毛,颤动许久,便重新闭合。
“好好的睡一觉,别想太多。”
陈氏拍着女儿的后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