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昱昭出了九畹轩,直接西拐,掠向西苑,进了苑,脚步停也不停地飞身跃起,隐至一棵紧挨着墙边长得如今已是参天入云的大榕树上,借茂密的枝叶遮体,周昱昭居高临下,望向隔壁国公府的芭蕉园内。
那么小的一方园子,竟能孕育出那般惊绝的她,周昱昭想至此,不由拿眼睛将园子左右一扫,园子虽小,却也精致,当他看到那几株临墙而立的梅花树,不禁想起他与她隔墙和诗,于是嘴角止不住地微微上扬,只是待他凝目于花枝时,却见许多花瓣已经零落,取而代之于枝头绽放地已是几片嫩绿的叶芽。
蓦地“吱哑”一声,疏影揭起门帘时,不小心碰着了门扇,因而门轴转动了下,她用后背抵住门,左手撩着帘子,引李眠儿出来主屋:“小姐,您早该起榻出来转转了!光躺在床上多闷呀!”疏影见李眠儿主动提出要出来转转,喜得那是鞍前马后地服伺着,二人到得园子里,疏影心情大好,“小姐,您看,我们园子里的花是不是长得更盛了些?”
李眠儿先扫了一眼园子,然后侧头觑了一眼疏影:“我才不过躺在床上两天来的功夫,他们就长得更盛了?难不成你多唠叨两句他们就长盛了?就你最利嘴!”
她吐出来的声音何其软糯动听,细柔平和,便是能够听她多说个几句话都觉着是种享受,树上的周昱昭如是想。听她二人的话意,李眠儿似是卧床了两天,周昱昭伸出脖子,眯着眼仔细看她面色,看上去也并无怎么不妥,便放下心来,只静静地看着。
听李眠儿取笑自己,疏影跺脚不依:“小姐,我哪里是利嘴了?人家明明说的就是事实,不信,你走近前,去瞧瞧我们的小药圃!你看那些个药草是不是皆长高了一些些!”嘴上说着,手上也行动了,轻轻拉着李眠儿的胳膊,便往园东角的小药圃走过去。
李眠儿看着一园的生机盎然,原本抑郁的心情也稍稍地好转,走动间,眼梢不经意一瞥,然后连忙顿住脚,拉住疏影的手,转而往园子的另一头走去。
周昱昭见李眠儿往自己这处的方向走来,心下一惊,当她发现了自己,可再看她专注的眼神不像凝在自己身上,遂只是往叶丛中隐了隐,仍旧继续看着园内的动静。
疏影跟在后头,随李眠儿步至梅花树前,见李眠儿捡起泥土上散落着的梅儿花瓣,情知李眠儿又要感伤一通了。
李眠儿将捡起的花瓣放在手心中,然后起身,看着梅枝上不少新发出的绿芽,轻轻感叹,春天就要过去了。见枝头仍有不少梅花盛放,回头对疏影道:“等会拿几个盆过来!”
“拿盆作甚?”
“盆里面稍盛些水,然后放在这几株梅花树下!”
“放下面要作甚么?”
“接一些花瓣,晒干了放在你给我绣的香囊里!”
“这能接着几片啊,花瓣落枝时,风一吹就给全吹跑了,能有几片恰好落在盆里啊!”
“我们一共也没几株梅,本就没指望接着许多,能收多少就多少,只不想这些梅花随意化土作了!今年开的这几簇梅花于我有特别的意义!”李眠儿低眉看着手心里的梅瓣,幽幽地说道。
她这话一出口,被树上之人听闻,那人不由浑身为之一紧,周昱昭情意深深地看着立于梅枝下的美人,突然发现自己的心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变得满满当当的,不知从时候起这心开始有了自己的打算,不再受由自己控制了,比如眼下,其实他还有许多事要做,可是此刻,他一整颗心全部倾在她的身上,而一双眼睛也怔怔地盯在她脸上,根本就是无暇他顾啊。
周昱昭这会儿只一径儿地看得出神,一时两时忘记收回眼神。
园中的李眠儿却是依稀觉得自己的肩膀有些沉沉的,似有一股压力迫过来,感觉总有一双眼睛在头顶上窥探着自己。于是她不动声色地转身往回走,走向药圃。
是的,果然有人在窥视着自己,那眼神仍然在,并且随着自己的走动还在移动。李眠儿到了药圃前,踱至另一面,朝南立定,如此一来,她只要寻个时机,突然转首,说不定可以捕捉到那道视线。
周昱昭看得太过专注,所以当李眠儿突然偏首看向树上的自己时,竟也没有回过神,表情愣愣地,倒叫第一次看到他这种神情的李眠儿不由抿嘴而笑。
李眠儿认出周昱昭后,再又见他呆呆的表情,忍不住偷偷一笑,于是抑郁的心情即时地一扫而空,而树上君子亦恢复正常,双眼炯炯有神,还对着李眠儿指了指她身边的丫头,示意她支开疏影。
李眠儿不知他又要意欲何为,不过却是依他的意思做了:“影儿,你去我房里,将我桌上那本《九辩》取来递与我!”
疏影闻言,以为自家小姐又要看书了,转身进了屋。
李眠儿朝着墙头走过去,周昱昭见状,又往四下里看了一圈,然后嗖地飘下树来,蹲于墙头之上,他这一连串动作灵逸潇洒,看得李眠儿心内一阵赞叹。
周昱昭待李眠儿走近了,压低嗓子:“今晚子正时分,我过来敲你窗子,记得留心给我开一下窗!”
李眠儿一听这话,蹬时脸色刷白,然又刷地通红,羞愤地转身便做势要走,周昱昭急急地留道:“不是,不是……等等,你别走!你等等……不是你想得那样,我没有别的意思!”
李眠儿脚下止住,却是背向他而立,周昱昭见她停下来,喘了一口气,这回学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