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了神宗的遗诏,程裕容成了大乘寺的主持,上门的第一桩买卖,便是这神宗的丧仪,之后,这皇室便继续一二三四五地死人……程裕容每日里忙着超度,忙着送葬,真是……
只不过,亦有幸事。
那日,为神宗十里送葬时,因着安南刺客的缘故,队伍不得不半途停下。程裕容一边喃喃念经一边注意着寺里的师傅们,怕谁走散了或出了事……无意中一瞥,注意到前方乌压压的背影中,仿佛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程裕容不由得愣了神,连寿王血溅当场也没注意……待他回过神来,人潮汹涌挪动,那身影早就寻不到了……
于是,等到神宗入土,程裕容才发现,手里又多了样不轻的活……寿王虽不比神宗,丧仪也十分繁琐……这超度、这送丧,咱再重新再来一遍罢……
话说,崔惠萱原本的确是在家庙出家,只不过,近来,挪到了莲山后面的庵堂。
崔家虽家渊颇深,到这一辈,不仅子孙不盛,能撑一撑场面的,唯有崔氏的亲爹崔明轩…不过,只一窥惠萱的性格,便晓得,那崔明轩也是个清高刚正的主!
果不其然,神宗乱发落公卿清贵那阵,这崔明轩便忍不住要出来直谏……这一来二去,崔明轩头顶的乌纱帽自然没了,甚至祸及家人,这崔家便也跟着倒了……
……
那一厢,程裕容出家阵势颇大!包括后来与神宗的种种关联,惠萱自然知晓……
崔明轩很快卧床不起,崔家风雨飘摇之际,崔家女眷甚至动过脑筋,让惠萱去求一求程裕容……只不过,不仅惠萱不肯,连崔明轩都跳下病榻来骂人……
一个月后,崔明轩逝世……
几乎在同时,那程裕容就把神宗给讲故事讲死了……
新帝登基,正是用人之际,崔惠萱的弟弟恩荫到了个不错的官职,崔家总算摆脱了危机……
老父既逝,惠萱心中再无牵挂,加上,之前种种,崔家女眷难免心中有所芥蒂,不如搬出来罢……
等程裕容办好了一二三四五桩皇家丧仪,刚准备开始寻人……
一片草木香气中,这两人便在莲山溪畔不期而遇。
两人俱是出家多年,又都有慧根,如今,连生死都看透了!
连生死都是寻常事,何况是人生中的遗憾……
人生之意并不在于重复,只是那些最重要的部分……曾经说过的那些永不原谅,最终,彼此了然于一视一笑之间……
之后的漫长岁月,勿论晚霞满天,还是月光如练,犹如亲密旧友,皆可一起伦佛谈经……
#
禄王作乱那日,忠信王府府邸几乎被烧了一半,连襄南郡主钟爱的桂园也不能幸免……新帝有心弥补心腹,拿出了一半前番抄王家抄出的银两……只不过,对于忠信王府前番的“空城计”,难免也好些好奇……
毕竟,一并倒霉的也有好几家……谁也不像忠信王府有如神助,躲得那么彻底!
程裕易只搪塞了几句。
这会子,忠信王府一家人也正在那里画草图呢!怎么修葺府邸,可是一桩大事!
按照襄南郡主的意思,干脆重新挪个地方再建得了!
新居新气象!瞧瞧这一年多来,咱家还不够倒霉么……就挪到郊外莲山那!气候更湿润,地方更宽敞,还能多栽些花木……
程修齐却脸挂着不愿意,这府邸可是祖宗留下来的,怎么能说搬就搬!何况,地贵的要死,府内如今可穷着呢……
程子玮也不肯!等二弟三弟回来,老爹就没戏唱了……到底要给老爹一些面子,那啥,无条件支持……
心棠本在一边发愣,后来听说要买地,猛然想起来,早先,还在郊外置过地呢!是多少亩来着……如今,这地也更值钱了,或者,就将王府挪到那里去?!
许是因为有了女儿撑腰,这一回,程修齐也硬气起来了!两方正热哄哄地辩论着!
只见,一人风尘仆仆冲了进来,竟是程姐夫!
当初神宗忽然挂了,各路兵勇纷纷扔下边境战事,往靖州跑!……程姐夫作为副将却执意留在边境打……毕竟,这一撤退不要紧,倒霉的可是边境的老百姓啊……
好不容易,战事休了,这靖州也平静了……
万幸啊,这丈母娘家没怎么波及……媳妇也是平安的!
襄南郡主愣住了!
这一年来,太习惯程子玮住这了……都忘了早不是自己家里人了……
……不错,这下程老头可泄气了罢,能搬到郊外去了!
程姐夫也愣住了!
怎么自家媳妇胖了这许多!身畔奶嬷嬷抱着的那个胖胖娃,怎么长得那么像自己媳妇……
咳,这媳妇“哇”地哭着扑过来了,那娃娃也“哇”地哭了!
这哭的神情声音,都一模一样!
这几日,忠信王府四散的下人,也断断续续,差不多都回来了。
当时,郡主紧急遣散下人,自然令人疑窦!也有下人透了消息出去……是故,这官兵先冲进了忠信王府,只不过,没找到人罢了。
排摸了几日,郡主干脆一气遣散了不少人……趁着这个时机,心棠把柳姿、雪姿也打发走了,封了不厚不薄的银子,人却是坚决不见的。
原本,心棠是不会主动做这些事的,只不过,自从别过孙昭竹后,心态到底轻松多了!
唯有在爱着,才知别人并不爱……
程二,是多么聪明而坚守!
随着流逝遗落,随着无常更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