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第九,她叫照影]
恶人谷外面的狼牙大营如何,[忘川]的人已经没心思去关注了,反正如果有什么行动是需要他们出现的话,王遗风会派人叫他们的。十来个人坐在君夜寒和叶子焉的屋子里,自听君夜寒说完话之后就保持着死一般的沉默,屋子里的空气好像都不会流动了。
什么是虐?怎样才虐?千涯记得他们曾在群里讨论过这个问题,很多次。她还记得,君祭酒说,想要虐一个人物,就要先予之、再取之,夺取的同时还要留一点余地,等到那人从打击中刚刚恢复过来的时候,再以雷霆之势断绝其最后的希望。那时的自己看着屏幕上君祭酒的话激动得小心肝砰砰直跳,说不清是震撼还是惊吓,或许还混杂着疑惑。她一直都觉得,君祭酒总能轻易的抓住人的弱点,耐着性子一点一点的安排情节,最后在最好的时机刺出那致命一击。当然,看着老大虐读者的时候,自认为虐点很高的她总说虐得很爽。
可是为什么现在她会有想哭的冲动呢?她的虐点降低了吗?努力睁大眼睛,千涯强迫自己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手中的笔上,可脑子里却始终有君祭酒的身影。老大不爱笑,很多时候仅仅是微微勾起嘴角。老大总是很淡定,他们一致认为能够让老大的淡定破功是一件很了不得的事情。老大很有耐心,每次大家在群里讨论什么或者倾诉发泄什么的时候,她都会一直听着,还会及时的给予回应。尽管,老大也会经常性的在讨论问题的过程中全程跳跃,冷不丁的把话题带向奇异的方向。老大也有激动的时候,比如跟长风渺讨论到即将要写的虐的情节,就会表现出令人胆寒的热情和斗志。
自己记得那么多,可现在已经是必须要用“缅怀”来定义了。感觉到眼眶里有什么液体倏然掉落下来,千涯忽然就明白了,想哭不是因为虐点降低了,而是因为被虐的是自己。当她以旁观的心态去看老大虐别人的时候她会觉得爽,可真到了自己身上,才明白老大对虐的解释有多么残忍。可是,她再也没有机会去跟老大撒娇打滚求别虐了……。
原来真的不是她。听完君夜寒的话,长风渺的脑子里奇异的浮现出这么一句话。于是长风渺突然意识到,其实自己是一直都有不对的感觉的,只不过主观的将这种不对劲归结为丧失记忆之后的正常现象。自己一直都用知音对他们还不算太熟的理由来安慰自己,因为熟悉的朋友和陌生人天然是不同的,何况是君祭酒那样界限分明的人。他记得最初他们也只是陌生人,仅仅是在同一个编辑的手底下混而已。他和君祭酒是怎样熟络起来的?又是怎样引为知己的?努力的回想,可长风渺却发现自己一丁点儿都想不起来。
君祭酒该是嘴角微扬看他们的笑话吧,当他们围着一个冒牌货团团转的时候。或许,还会用兴奋的语调同野山遗老打赌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发现真相。这样一想,长风渺忽然就有些想笑。以君祭酒一贯担定然是不会埋怨他们识人不清的,那厮只会一边偷笑一边吐槽他们的迟钝。说不得,还会瘫着脸吐出“愚蠢的凡人”、“想要模仿孤这般风华绝代的妖孽哪里那么容易”之类的评价。他家知音呵,有时候会显得异常的自恋,尽管他从不觉得这种自恋有什么讨厌的地方。
不过,长风渺一度怀疑过,君祭酒究竟是自恋多一点,还是自虐多一点。他家知音笔下那些把读者弄哭的情节,往往都是先把她自己弄哭了才写出来的。写好了上万字,却因为一个突然出现的念头直接删档重来,或者一个不满意就推翻前面所有的设定从头来过。君祭酒总是很认真的对待笔下的故事,长风渺一直都这么觉得。而藏在这份认真背后的,是君祭酒对自身的狠厉。她对笔下人物狠,对自己更狠,狠到有时候他会觉得无言以对。而这一次,他再一次只能无言以对。记忆中那个隔着屏幕侃侃而谈的女人,以最彻底的方式消失,而他竟猜不出究竟是什么理由让她如此毅然决然。
“她说过的,若是可以,她愿意选择一个无人认得无人注意的角落,安安静静的走向人生最后的阶段。不要人知道,不要人凭吊,更不要人怀念。若是可以,她希望死亡可以抹去她所有的痕迹,就像是世上从不曾有过这样一个她。”
花谨言的声音突兀的响起,声音里的颤抖终于让屋子里的空气重新流动起来,也将众人从打击中粗暴的扯将出来。
“也许会有那么三两个朋友,突然在某一天想起,有那么一个女人曾经存在过,唏嘘几句。也许会有那么三两个读者,偶然想起曾经看过的属于她的故事,撇撇嘴,抱怨一句狠心的后娘。”似是看着众人,又似是看着别的什么,花谨言的眼神有些空茫。“但这些都和她没关系了,人死如灯灭,她没办法去管身后别人如何评价自己。就算知道,她也只会一笑了之。她不后悔以那样的方式活着,即便重新来一次她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
像是再也说不下去,花谨言嗫喏着,却没有了下文。脸上,两行泪水悄然代替了语言。
“所以伤心难过都不要持续太久,她并不需要这个。”君夜寒脸上,昨夜的酒醉失控已经全然看不到痕迹,仿佛只是一夜的时候他就已经放下了。然而,叶子焉握着他的手,并没有被挣开。君夜寒的声音比平常大,语气也比平常坚决,甚至有些严厉。“她只是终于得到了安心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