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老太太说完,就又愤然的把手上拄着的拐杖向云政站着的方向劈头盖脸的砸去。梨木的拐杖龙头上镶嵌着金银丝,她一砸,就在云政的额头上砸出一道血痕。
云老太太这下心里更舒畅了。带着些许得意的心情起声让贴身丫鬟过来搀扶她离开。
云政本可以避开砸向他的龙头拐杖,但他没有躲。额头上有粘稠的液体流过,他心凉透了。
同床共枕的妻子背叛他;一起长大的手足兄弟欺骗他;养育了十多年的女儿和他没有血缘关系……现在,就连他的母亲都来怪罪他……
天地之间,只剩他一人孑然立世了。
终于送走云老太太这尊难缠的大佛,云初浅轻舒了一口气。可回头去看云政,她一双黛眉不由得蹙紧,只见这个被塞外风霜雨雪锻就过都没有屈服的男人此刻却像是被大雪压弯的松柏,落寞的站在那里,脸上的表情显得寂寥而无望。
云初浅心一沉,咬咬牙,走向他,轻扯住他的宽袖。
“爹,别怕!你还有大哥,还有我……咱们一家人是一体的……”
云政眼皮一耷拉,对上一双清澈晶亮的眼睛。他在那对晶亮的眼瞳里清楚的看到了对他的拳拳孺慕之情。他眉心一跳,眼瞳里的寂寥之色像是迅速的被压下,紧张的低头,再也不顾她的反对和挣扎,强行给她止血。
一双温暖的、小小的安静的扯住他粗壮的手臂。他听见她甜甜的说着,“爹爹,你不是答应过浅浅要跟皇上告一年的假,专门留在家里陪浅浅吗?咱们要不……利用这一年的时间,一家人离开汴梁城,出去走走好不好?”
她已经不忍心再把白氏给他下断子绝孙药的事情告诉他了。
如果能暂时离开汴梁城,让他出去转转,说不定能稍微排解下他阴郁的心情。而且……他们一家三口在外,肯定是要互相帮助的,来往之间,感情也能升温。
比一家三口待在汴梁城,大眼瞪小眼好多了。
云政能猜到女儿心中所想,他勾起一抹无奈的笑弧,刚准备要出口回答她。云向北在听到消息后已经带着大夫赶进屋了。一进屋,他目光首先被淌落在地上的一滩殷红血迹给惊了。
“浅儿,你怎么样了?”云向北说话间已经奔到他们面前了,紧张的扯住云初浅的纤臂,又一回头他向身后跑的大汗淋漓的大夫大声吼着,“还愣在那里干什么?快!快给我妹妹上药!”
大夫被他一吼,只能认命般的大呼了口气,然后气喘吁吁的奔向云初浅,给她受伤的手腕上药止血。云政一时倒是被大夫给挤开了,云向北关心完妹妹,又操心起父亲来。
“父亲,您身子还没有养好,这里有儿子在,浅儿不会有事了。父亲您就先回屋休息吧。”
正午的阳光透过打开的菱窗照射了进来,云政微微轻低垂着眼眸,目光落在云向北那张黝黑的脸庞上。他额头上挂着汗珠,一双大眼睛里写满了对他这个父亲的担忧。
云政浑身一震,一双眼瞳顿时清明了起来。
他并不是自己一个人啊。他有儿有女,儿子未成才,女儿未出嫁,他为什么要因为那些背叛他蔑视他的人难过颓废?
或许,女儿的提议是极好的。既然有些人注定是抓不住的,那他只要抓住、珍惜眼前人就可以了。
“向北,浅浅提议让我们一家三口离开汴梁一年,到外面去游历一番,你觉得怎么样?”云政向趁着大夫给云初浅包扎伤口,将云向北轻扯到边上轻声询问着。
既然是云初浅这个妹妹提的,云向北这种宠妹狂魔又怎么可能不答应。而且,他也觉得如果他们一家离开汴梁城一段日子,汴梁城的人就会渐渐的淡忘晋亲王夜送他家浅儿回府的那点事。二来又能让他们的父亲出去散散心。一举两得。
“父亲,儿子支持浅儿的决定。咱们还可以利用出去游历的机会寻找民间神医帮浅儿治好脸上的疤痕。”等他的妹妹治好了脸上的疤痕,他倒是要看看汴梁城还会不会有人讥笑她妹妹是丑女。
一听云向北也答应了,云政默默长吁了一口气。
那边大夫已经为云初浅快速的包扎好伤口了。云政听到大夫叮嘱云初浅的那些话,目光便又向不远处的女儿身上觑去。
他差点忘记了,离开汴梁城前,他还得帮女儿退了和晋亲王的那门亲事……
……
两天的期限很快就到了。云凌花了大价钱在东大街的骑马巷买下一座六进的院子。虽然丞相府和骑马巷都在东大街,可这一搬出一搬进之间身份地位的差别就大了去了。
出府的那天,天刚蒙蒙亮。云初鸢在一群丫鬟的簇拥下径直的走出丞相府登上马车。其间,她根本不敢回头去看她生活了八九年的丞相府。怕一回头,触景伤情。
要去骑马巷就得从忠勇侯府门前经过。
在经过他们一行人乘坐的马车经过忠勇侯府时,一阵风儿带着些许凉意恰好将马车的车帘吹开一角。马车上正攥着手帕被云老太太轻声安慰的云初鸢就一眼瞥见了忠勇侯府大门前的两只石狮子。
她攥着帕子的手一拢紧,眼底深处有恨意蔓延上来。
可恶!她祖母不是告诉她说云初浅也是她爹的女儿吗?可为什么……同样都是她爹的女儿,云初浅还能继续风光的当她的侯府嫡女,而她以后就得是个小侍郎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