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佑俯视着脚下跪拜的,已经替代了乾隆的奉弦,颔首道:“你还在养伤,起磕吧,坐着说话。”
“谢主子赐座。”乾隆起身端了椅子请天佑入座,待天佑坐下,方敢落座。
天佑并未多言,只是细细打量着眼前毕恭毕敬的奉弦。
“主子,您看怎么样?”吴书来走近天佑,躬身询问。
“不错。”天佑眼角的余光掠向吴书来道:“很像。”
吴书来俯首贴耳的笑道:“自从与主子重逢,听了主子的吩咐。我们回宫就细细找遍了。这奉弦十五岁起就成了宫中的侍卫,从五等守卫晋身到一等带刀侍卫,成了天子近侍。他平日在养心殿当差,对皇上的一举一动不可谓不熟悉。”
“当日,我们得知主子的谋划,暗中有了计较。主子命奴才找人选,奴才们瞧了好些日子,才谋定了奉弦。奉弦是镶白旗下一支,姓喜他拉,全名喜他拉·奉弦。”
吴书来接着道:“实则,还有许多侍卫长得像皇上,不仅身材连那脸也像,比奉弦更像。可是,只有奉弦身世最苦,幼年丧了父母,寄居在叔叔家。他叔母是个小心眼的,虽不至于打骂,却一直给他吃冷羹剩菜。当初他一心就想出人头地,不再看别人的脸色。”
“其后他年满十五,在皇上校考八旗子弟时,被侍卫首领看中,成了太和殿的五等守卫。说来也巧,奴才觉得奉弦长得像皇上,多看了两眼就这么记住了。之后,走过太和殿无意中总会看上一眼,每次都能看见他。”
天佑扣着食指敲击桌面,抬了抬下巴,示意吴书来说下去。
吴书来笑着续道:“虽说,大内侍卫是七日一轮,可奴才见奉弦竟是从未休息过。好多次,奴才见到他被人明着暗着打压。奴才见他可怜,就给了他一个机会,不想皇上看上了他的身手,提他入了养心殿。”
“这么说来,奉弦和你还颇有渊源?”天佑挑起眉眼,斜视着吴书来冷笑道。
“奴才惶恐!”吴书来猛然跪下,磕头道:“奴才知错,奴才不该过问大内侍卫之事,更不该生了私心,请主子责罚。”吴书来明白,奉弦的事,只怕天佑早已知晓了。自己亲口说,总比事后让主子出口质问,好得多了。
“这事,就算了。看在你对我忠心的份上,赦你无罪。”天佑淡淡讥嘲道:“不过,弘历倒也是个好糊弄的。”
吴书来心头一凛,急忙磕着响头,不住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奉弦见状,赶紧起座与吴书来同跪于一侧,哑着嗓子道:“求主子饶过我义父吧。”
天佑挑眉笑问:“吴书来是你义父?”
“是。”奉弦点首道:“义父看我可怜,常常帮着我,连我娶亲都是义父偷偷接济了银两操办的。之后,拙荆难产而死,一尸两命也是义父宽慰我,还给了我治丧银子。”
吴书来认义子,天佑并不奇怪。历来,太监都是无后的。得了权势的太监,为了死后有人抬棺、哭灵、守孝、扫墓、烧纸钱,无一不是认儿、找义子。吴书来没了血亲,认下奉弦倒在情理之中。反倒是奉弦,好歹是镶白旗下的八旗子弟,竟然会认身为奴才的吴书来为义父,而且,对方还是个太监,此事实难叫人置信。
天佑心道,奉弦此人若不是过于忠厚,便是个野心勃勃,能忍人所不能忍的居心叵测之徒。吴书来想让他为自己送葬,而奉弦却利用弘历对吴书来的宠幸,踏平升迁之途。
利用所有能利用的东西,得到自己想得到的,本亦没有什么大错。但奉弦如今已成了弘历,一国之君,他的一举一动影响的便是整个大清王朝。天佑凝眉深思道,她此刻贬下了一个昏君,可不是为了培植起一个暴君。
为君者若是太过贪婪,不懂得适可而止,轻则祸害黎民百姓,重则动寅本根基。而且,他身边还有个吴书来……吴书来不仅深知奉弦的底细,更历经两朝,藏了不少眼线,他如今想操控奉弦是轻而易举。就算吴书来未必有这样的野心,但要说吴书来推举奉弦没有一点私心,天佑是不信的。
天佑想起当年,命赏云鹤抓出紫禁城内的血滴子,前来认她这个旧主,并定下以李代桃僵来扭转乾坤的大局。日后,吴书来等人时有来信,选出奉弦请她过目。天佑回忆着,她当初忙于炼药制毒和南洋的事务,没有亲自去看,而是让赏云鹤去打探的。赏云鹤回来之后,说了一个字‘可’。她相信血滴子的手段和赏云鹤的眼光,便定下了奉弦这颗举足轻重的棋子。
奉弦而今之所以与弘历一般无二,是因为赏云鹤派人入宫,教导吴书来等人易容之术,这些人多年来的筹谋,才有了今日的奉弦。吴书来等人不仅把奉弦的脸,慢慢向着弘历的容颜刻画,并在弘历熟睡之时,把他的脸也朝着奉弦那方描绘。一日日、一年年,两者慢慢接近,到如今已别无二致了。
奉弦此人束发之年成了侍卫,到而今已经二十八岁了。当年选定奉弦之后,吴书来让弘历抓了他一个大错,把他交由慎刑司处置了。奉弦假装服毒身亡,吴书来等人让慎刑司中的血滴子,把奉弦的尸首抬出紫禁城烧化。
奉弦死后,喜他拉家暗中为他设了个衣冠冢。等传言消散之后,吴书来等人再让赏云鹤的属下送奉弦入宫,叫他穿着太监的服饰跟着吴书来,暗中观摩弘历的作息举止,临摹他的笔迹,听对方的治国之道,但求没有十分像,也能有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