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数日,莫声谷一不做二不休,大都内不少官员府邸都遭了贼,兵马司上下来去匆匆,仅是承担恭领上官责骂的活便颇有些分/身乏术。生活在大都的百姓见那些官员们这几日各个灰头土脸,却是极为痛快,纵使常有官兵借口抓贼上门骚扰勒索,也算不上什么了。莫声谷身为始作俑者,却深知此地乃是龙潭虎穴,镇守大都的汝阳王更是英雄了得。他不敢托大,待手中药材齐全,便带着宋青书与融阳悄悄离开了客栈。莫声谷没有急着离开大都,他知此时城内窃案刚发不久,出城一定十分困难。所以,他带着两个侄儿去了皇宫。
宋青书被莫声谷抱着跃过了皇宫城墙,望了一眼四周随处可见的琉璃瓦饰檐脊,又低头看看自己怀中熟睡的融阳,忽而笑道:“七叔,你胆子越来越大了!”莫声谷怒瞪了他一眼,还未说话,便听得宋青书又道,“咱们去西路的隆福宫,听说那里住着蒙古皇帝的宠妃奇氏。”
莫声谷闻言,不禁诧异地发问:“为何?”按莫声谷所愿,他们潜入皇宫原是为了隐匿行藏,自然是要找一处僻静之地藏身为妙。
宋青书却笑道:“既是宠妃,定有殊遇。奇氏的亲儿刚出生不久,他的奶娘正好借融阳一用。而七叔与我俱是成年男子,奇氏若是不欲失宠,定不敢对任何人说出我们在她宫中。”蒙古皇帝的宠妃奇氏是个高丽人,以高丽贡女的身份被献于元廷。因她美貌伶俐,不久便深得蒙古皇帝的宠爱,皇后对她恨之入骨,却始终阻拦不了自己的丈夫去宠幸于她,并且生下儿子。
莫声谷一听便觉十分有理,皇宫之内虽说宫房众多,然而守卫也多,即便如何小心总难免危险,若是有奇氏甘心庇护,那就另当别论了。他在黑暗之中稍稍辨明了方向,便运起轻功,如一道闪电般向西路掠去。
他二人一路奔向隆福宫,遥遥便望见隆福宫中灯火通明,一派富丽堂皇的景象。奇氏本人正端坐殿内抱着爱子玩耍,不一会,有名宫婢趋步上前,小声道:“启禀皇妃,皇帝仍在接见番僧伽璘真,要皇妃早些歇息。”
奇氏闻言,面色不禁一冷。这番僧伽璘真由皇帝的宠臣荐上,据说擅长“秘密佛法”,可延年益寿可修来世。奇氏却知这所谓的“秘密佛法”乃是房中术,皇帝学了这秘法便广选美人,令男女裸处行亵狎之事,丑声秽行已传闻于民间。奇氏出身卑微却十分聪慧,心知男儿薄幸色衰爱迟,荒淫无度的皇帝并非她终身所靠,便只怔怔地望着儿子,轻声言道:“儿啊,母亲唯有你才是依靠!”
这宫婢乃是奇氏心腹之人,她听奇氏这般所言,心头便是一跳。皇后待皇妃严苛,这句话若是让皇后知晓,只怕不会轻易放过。想到此处,她急忙凑上前来,低声劝道:“皇妃万务谨慎,这种话可千万不能出口啊!”
奇氏也知轻重,闻言只含泪点了点头。那宫婢见状不禁长吁了一口气,正欲劝奇氏早些歇息。却在此时,一股劲风忽然扬起,房内灯火全熄。夜风吹熄烛火本是常见,奇氏与宫婢全都不以为意。怎知那宫婢刚要上前重燃烛火,竟忽而发觉有一只冰冷的手掌轻轻地摁在了她的咽喉。那宫婢唇舌微张,尚未惊呼出声,喉间便是一痛,有一个沉稳的男声在她耳边轻声言道:“去门外下令,就说皇妃要歇息,令所有人全都退下,谁都不准打扰!”宫婢听这人的话音不大,可殿内的人应该都能听清,然而奇氏却始终沉默。她正忧心奇氏的生死,神色间稍有迟疑,咽喉又是剧痛,耳边只听得那人低声续道,“你若敢耍花样……”
宫婢只觉那人的手指稍一用力,她便几近窒息,喉管几要被捏碎了一般。她慌忙抓着那人的手腕拼命摇头,奇氏虽说是她的衣食父母,可比起奇氏的性命,终究是自己的性命更要紧些。她一步步地挪到殿门口,感觉咽喉上的那只手忽然消失,背后却有一硬物顶着她的背心。宫婢心知她若露出半点马脚,那人必定是要杀人灭口。为了自己的性命,她极力镇定神色,将那人的话向殿外的侍从复述了一遍。
众人皆知这宫婢在奇氏眼中非同一般,竟都不曾怀疑她的说法便退了下去。那宫婢见状,不禁微微松了口气,还未开口求饶,她只觉颈后一阵剧痛,失去了知觉。
那宫婢倒下后,奇氏却看到自己的对面忽然发出了一点亮光。借着那亮光左右晃动的幅度,奇氏竟然看到在她的对面有一双眼睛在这明明灭灭的亮光中不断闪烁。奇氏乃是一介女流,生平从未遇过这等情形,立时惊骇不已,若非被人点了穴道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只怕早已惊叫着要逃。隔了一会,那左右晃动的一点亮光突然冒出一股火苗,将这漆黑一片的宫殿稍稍照亮了一角。奇氏这才看清原来在她对面的并非鬼怪,却是坐了一名身材单薄面色苍白的少年。在这少年的身后,却还站了一人,魁梧奇伟雄姿英发,是个昂藏七尺的伟男子。然而便是这样一位合该执刀挽弓征战沙场的伟男子,此时手上却是抱着一名比自己的儿子还小的婴儿,神色间的温柔教人望着不由一怔。
奇氏见宋青书用手中的火折子将摆在几案上的琉璃盏点上,这才恍然大悟地醒过神来:平日里纵使有夜风吹熄烛火,也只会熄灭一两支,如何会使整个殿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