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书闻言,当即转过头来答道:“汝阳王府的人必定在回武当的必经之路上等着我们,现在不能……”怎知他的话才说了半截,莫声谷的手臂忽然一松,竹帘落下挡住了宋青书的视线。“七叔?”他疑惑地喊了一声。
莫声谷在竹帘外不自在地清了清喉咙,缓缓道:“你说,我听着。”隔了一会,又令道,“把衣服穿上!”
“是!”宋青书不明所以地扯过衣服,伸手入袖,续道:“融阳还小,总要先去镇上买些粮食。然后我们便去大都,汝阳王父子定然想不到我们居然敢往他们的老巢去,这就叫‘灯下黑’!”
莫声谷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对宋青书的谋略,他一向都是信服的。可不知为何心头一片混乱,似乎有些片段挥之不去却又看不清楚。正焦灼不安,脸颊忽然一凉,莫声谷仰头望了望天空,轻声道:“下雨了……”他话音未落,身后竟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莫声谷猛然一惊,急忙转头望去,只见距离他们十余里的地方烟尘滚滚,马蹄声犹如疾雨一般整齐而急迫地渐次递进,想必应是不少于百骑。
“是元兵!终于追上了!”宋青书掀开车厢后的帘子探头一望,轻声说了一句。随即便抱着融阳走出车厢,运起梯云纵,身体一纵一折落在他们头顶的一棵参天大树上。他撕开一件外衣将融阳牢牢捆在一根较为粗壮的树枝上,又支起一把竹伞将融阳遮住。做完这些,他便跃下树枝,只沉声对莫声谷说了一句。“七叔,要活着,还有融阳呢!”
莫声谷不答话,只微笑着伸手揉揉宋青书的额头。
片刻之后,一百骑元兵呼啸着向他们冲来,将他二人团团围住。在这一百骑元兵之后,又有三百名步卒和一百名弓弩手缓缓行来,穿插入包围圈,步卒最前、其次弓弩手,最后骑兵,竟是将他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莫声谷与宋青书互视一眼,同时跃下马车,神色凝重地望着眼前的元兵。此时雨势更急,那五百名元兵严阵以待,却偏偏毫无声息,竟连马匹都不曾发出半点声响,弥漫在空气之中的沉默与肃杀几乎令人窒息。 不一会,那五百名元兵缓缓移动,让开了一条通道,有一名骑着高头大马的蒙古男子出现在他们眼前,此人黑面短须神色英悍,正是汝阳王世子王保保。见到宋青书,王保保在马上略一颔首微微而笑,彬彬有礼地道:“宋少侠,又见面了!”
宋青书冷笑一声,轻声道:“阴魂不散!”
“大胆!”王保保身边的一名蒙古将官闻言顿时一声厉喝。
怎知他话音未落,王保保已不以为忤地微一摆手,阻止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只含笑对宋青书言道:“宋少侠这般机警,小王原本也极难找到你的行踪。今日能够相见,还要多谢莫七侠成全!”
他话音一落,莫声谷便已一声怒喝:“你说什么?”
“以‘坎位’对‘震位’,若非七侠指点,小王怕是至今仍看不明宋少侠留下的讯息!”王保保却轻笑着道。三日前,宋青书杀光了把守城门的元兵,又在树干上留下记号。王保保闻讯赶至却是比莫声谷早了一刻,他命人将元兵尸首搬走,却推断不出那个“坎卦”的含义,直至莫声谷出现。
宋青书见莫声谷面沉如水,当即伸手握住他的手掌,低声道:“七叔,王保保手下兵多将广,便是没有你,他找到我也是早晚而已。他说这番话不过是乱你心神,不可中计!”
莫声谷闻言不禁一声长叹,只低头不语,心中暗恨为何自己找出镇外见了满地血迹却不见尸首也不曾想过是否有人守株待兔,等着他带路?然而武当派原是武林名门,莫声谷的武功又一向不俗,纵然与人有恩怨要设计害他,又有多少人能如王保保一般带来一个军队的力量来追杀他呢?莫声谷生性豁达又自负武功,他既然无惧旁人设局,自然不会把这等阴谋诡计放在心上。
王保保见自己的谋算被宋青书一眼认穿,却也并不意外,只笑意盈盈地道:“宋少侠,万安寺内小王提的条件至今仍有效,你不妨考虑?”
宋青书眉头都不皱一下,只道:“我若不肯呢?”
王保保笑容不变,温声劝道:“宋少侠便是不为自己也当为你七叔着想,还有你那小师弟,将将满月不久呢。”
宋青书转头望了莫声谷一眼,两人相视一笑,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多谢世子厚爱,然则,恕难从命!至于我那小师弟,早已送回武当,就不劳世子费心了!”
王保保闻言登时一惊,半晌才道:“武当附近我皆派了官兵把守。”
宋青书神色戏谑地轻轻一笑。“世子可曾严查带着孩子的一家三口?”宋青书虽不明为何执掌武当义军的冯默之至今毫无动静,任由元兵堵住了去往武当的道路。可他也知道以武当如今的声势,王保保必不敢滥杀无辜。
王保保猛然一怔神色倏忽数变,许久方缓缓言道:“好一个宋青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