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传至探春婆母严太太耳中,极为失望,又埋怨探春不帮着她娘家侄女。故唤了探春来道:“想来如今你哥哥那女学也成气候了,可还用得着你么?你不过是去帮忙的,莫惹他以为你欲夺权倒是不好了。”
探春笑道:“哪里那般容易,麻烦多着呢。各色教务安排、人情往来。帮人帮到底,只怕还得多帮他一阵子。”
严太太眯了眼道:“这些难道不是你哥哥做的?”
探春道:“我哥哥是个男子,许多女学生家里的老太太太太奶奶皆不便见面的。”
严太太忙睁了眼,望着她笑道:“是了,你哥哥还不曾娶妻,委实不便的。如此说来反是你去结交这些太太奶奶的?可有好些的大户人家?……”
因猜着她后头大约要说“你那几个表妹也不小了”,探春忙笑道:“岂止豪门大户?旧年进来一位公主,今年又进来两位郡主,都是我操持的。昨儿还进宫了一趟呢。”
严太太大惊:“你进宫了?怎么没听你说过的?”
探春一愣,忙赔笑道:“婆母恕罪,我竟是忘了。因这两年时常进宫,有时去瞧瞧大姐姐并十一郎,有时乃是四公主之母安妃娘娘唤我去问话,倒是寻常了。”
严太太忙问:“怎么从前不曾听见你进宫呢?”
探春道:“从前也不大往娘家去,我也是因了这两年相助二哥哥办女学才多回去的。再说早年也不曾想十一郎有如今的造化,我大姐姐在宫中不大敢太过招摇,没喊我进宫去。”
严太太猛然闭目。是了,那年大军誓师之时,替圣人宣旨的乃是贾贵妃所生的十一皇子。那会子她们老爷回来大喜,道是太子之位定下了。只是后来见这媳妇儿一如往常,全然不曾有半分张扬,私下有疑心莫非此事是误会。如今瞧着,乃是人家贾家淡定、不招摇罢了。半日,她睁眼笑道:“探春,你与十一皇子仿佛颇为熟络?”
探春笑道:“十一郎可爱的紧,我很是喜欢。”
严太太道:“你竟是唤他‘十一郎’么?可有几分失了体统?”
探春笑道:“他小名儿便是十一郎,家里人都这么叫呢。十一郎来我们府里也从不行国礼,那孩子打小便是我爹我大伯抱大的。每回他来了都是我那大侄儿便领着他爬墙上树、摘花掐朵;后来我侄儿爱上西洋画,安静了许多,又换了十一郎领着姜家的小外甥爬墙上树、祸害花花草草。”
严太太奇道:“怎么他在你们府里如此淘气的?”
探春笑道:“那会子我们府里只想着不争什么太子之位,淘气些更好、身子也好、也不让旁的皇子惦记。谁知不争的反倒让圣人愈发喜欢。”
半日,严太太方道:“你们年轻,不知道世事。皇位这东西,不争才是争啊。”又叹道,“荣国公实在了不得,不愧为圣人之隐谋。”这话乃是当日严大人得了十一皇子多半为太子的信儿,晚上回来向她说的;她倒是照搬给儿媳妇了。“只是如今圣人之意已明,十一皇子来,你们府里可规矩了些?”
探春摇头道:“哪儿呢,家中一贯待十一郎如寻常的孩童。如今他大了,我抱不动了,早年还抱过呢。我若恭恭敬敬喊他做十一皇子,他只怕当有事得罪我了,三姨不喜欢他了呢。”
严太太愈听脸上笑意愈浓,终笑成一朵老菊花,乃拉了她的手道:“是了,你方是他亲姨妈呢。我的儿,这些竟从不曾听你说的。”
探春笑道:“不过是孩子顽罢了,若非婆母问起来,媳妇也想不起来说这个。”又道,“早两个月我领着大姐儿去学校顽,我与二哥哥皆忙的很,没工夫照看她,她撅着小嘴快撅上天去了。可巧十一郎跑了来,本欲让我们领他去外头逛逛,我道,‘可拿着人了!’不由分说将大姐儿塞给他。他抱怨了几声,只得自己领着大姐儿去街上逛了一回。”
严太太双眼“腾”的亮起来,将探春的手抓的生疼,颤声问:“你让十一皇子领大姐儿去街上逛了一回?”
探春忍着疼,脸上笑的没事儿人似的:“那会子哪有功夫想许多,委实太忙。他也十一二岁了,领着小表妹逛会子街也不算难为他。我瞧着他两个回来都开心的紧。”
“好好好!”严太太拉着她一叠声的叫好,“大姐儿也不小了,以后常待她去学校顽会子,也可耳濡目染些书卷气味。”
探春笑道:“罢了,婆母莫过谦,她母亲便是女学副校长,咱们大姐儿岂能不是个才女?”忽又叹道,“这两年我也慢待他们两个了,待女学安生了,我便不操这劳什子心了,回来好生照看他们。”
严太太忙道:“好孩子,我知道你累的紧。只是世上的事不可半途而废,况你操持惯的,若交给旁人,反而误事呢。家里横竖有我呢,你还是多帮着你哥哥去。”
探春道:“过两年诸事上了正规,大约也不会这般忙了,我便可急流勇退了。”
严太太忙摆手道:“这个却过两年再说。大姐儿还小呢。”
到了晚上,严太太将儿子招来商议。严熙听了也怦然心动:“莫非她打了那个主意?”
严太太笑道:“这等事岂能摆在面上说?大家心里明白便得了。咱们家大姐儿是个有造化的。”
严熙道:“只怕是她自己的意思。”
严太太摆手道:“你且点点数儿。贾贵妃娘家唯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