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别说,一时间真有不少人附和。
毕竟,能一大早追着张首席出来看风景的,又有几个会违逆这位首席的,偏偏之前那次决议,张首席在内的上面的人把心思也都展露出来了。
但张行并没有理会,只是负手站在那里看风景。
须臾片刻,又一位大头领过来,见到这一幕便参与其中,稍微听了一听这边的意见,似乎也很赞同,却从另一角度进行了论证。
“雨也很大,从之前芒砀山到稽山,从稽山到龙冈,路都太差劲了,行军委实艰难,既不方便作战,也不方便追击。”徐师仁犹豫了一下,认真来言。“而且我问了下这边的乡亲,他们都说昨晚今早这晚霞早霞不对路,恐怕今日晚上又要下雨,明后后日雨水反而还要加重一下……”
“老徐是说……”
“我是说便是咱们下定决心来打,说不得也打不起来……”徐师仁正色道。“现在的情况是,回头是他们回头的,止步也是他们止步的,若是接下来两日下起了大雨,他们自家一路向北去了,或者直接掉头又往西去了,咱们隔着一条条河,想打也追不上,又能如何?”
徐师仁的资历、威望、战功摆在那里,许多人仿佛得了主心骨一般附和起来。
与张行并身而立的是李定,其人本想冷笑一声,却最终没有再开口说什么,而是看向了张行。至于张三,此时立在龙冈之上,却正望着西面发呆,好像没有听到这些杂音一般。
且说,此时是清晨,雨水稍驻,但连日下雨,水汽极重,还有早间的炊烟,虽称不上雾气弥漫,各处却也有些视野模糊扭曲,太阳露了一下,也旋即被乌云遮蔽,只有不断变化的一点金光自东向西照射下来,却更使得视野中的大平原愈发混沌不堪。
张行看的出神,李定却不惯着的。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前几日在芒砀山得了教训,李四本欲就战事做主动询问,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别的东西。
“张首席在看什么?”李四语气有些怪异。
“随便看看。”张行回头笑道。“主要是看到这个混混沌沌的景色,想到了一些事情。”
“那张首席又在想什么?”李四郎紧追不舍,似乎是真的好奇,又似乎是在嘲讽。
“我在想,这天下大势到底是谁来推动的?”张行看着对方,恳切以对。“就好像眼下这一轮事端,前面的江都叛乱,禁军归东都,都是有迹可循的,从曹林死开始,是个聪明人就能预见到。可是,等到禁军往归东都,上了路,他们跟我们,这天下数得着的两大强梁是否要做过一场,分明就是决定天下走向的一个大事端,偏偏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再聪明的人都只是觉得乱做一团。”
身后人更多了,此时闻言,饶是各怀心思,也都有一种“就是如此”的感慨。
没办法,这一个月太憋屈了,这种憋屈倒不是谁更占便宜的问题,而是这个上层决策圈的纠结,而上层决策圈之所以纠结,真不是他们自己反复不定,而是前线形势变化的太快了。
情报一直在更新,局势一直变化。
当然了,张行内心的想法可能更符合他的人设一点,他刚刚其实是在想……这一战,如果战后总结的话,肯定会有无数的规律,什么必然性、偶然性的表达,也肯定能找出特定的责任人与导火索来。但是,只说目前为止,真要深究细节的话,很难说事情是随着某个人的主观意愿而发展变动的,但也不是什么客观规律导致的,更像是许许多多人的大大小小的主观意愿与能动性加上不断变化的客观条件,导致了局势的动荡。
而对于脆弱的禁军内部关系、脆弱的禁军与黜龙帮关系而言,这种动荡是否致命,谁也不知道。
但无所谓了。
因为反正张行不会让这玩意动摇黜龙帮内部的组织架构关系,他决心已定。
李定在旁刚要再说些什么,忽然间,单通海亲自驰马而来,众人立即止住讨论,等待此人。
待到单大郎过来,却是告知了一件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消息:“张首席,李龙头,天王遣人告诉我们,他们在半路上就遇到了两位王总管还有那位什么牛督公轻身过来了,还带着之前说的那个禁军将军,马上就要到了。”
话到这里,单通海勒住码,自顾自冷笑一声,补充了一句:“这位督公怕是信不过我们,还想要我们什么言语。”
“我倒是觉得,这反而省事了。”张行倒是坦荡。“说清楚事情,无牵无挂,便可一往无前了。”
几人来的很快,而他们抵达的时候,张行等人却已经在龙冈大营内那个小楼前进行“廊下食”了,甚至给几人留了位置,连赵行密都有位子。
不过,牛督公也好,赵行密也罢,却没有被这新颖的迎接方式所惊到,反而是各自沉默着一拱手,干脆落座了。
这倒不是牛督公和赵将军见多识广,不惊疑,而是一路上惊麻了。
首先是张世昭,尤其是张世昭……听说是一回事,见到是另一回事,而且张世昭的身份地位对大魏中枢体系里的人真的是一种红山压顶的感觉,在河北的时候连白横秋都掌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