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过后,巍巍群山静静矗立在雪原中,曾经的天崩地裂无声泯然,无数的残骸遗落其间,罗马士兵们如同一群工蜂穿梭其中回收武器装备,清理战场废墟。克拉苏在一旁看了片刻,然后回到了他的大帐。
凯撒抱着头盔在里面等着他。
克拉苏稍稍放松了神情,但当摆放在正中的灵柩移入视野后,这位以铁血手腕著称的将军脸上出现了短暂深刻的悲伤。为了这场战役他痛失爱子,凯撒很抱歉在这个时候打断他的悲伤,“我们还是没有找到斯巴达克斯的尸首。”
克拉苏的目光从提比略的遗容上挪开,在看向凯撒时又恢复了平时的冷酷镇定,淡淡下令,“派人继续找。”
“斯巴达克斯遍体鳞伤,坚持不了多久。”凯撒的目光也移到那张永无机会老去的脸上,克拉苏在为他盖上白色的雕刻成提比略容貌的面具,动作轻柔不舍:“罗马会铭记提比略的英勇牺牲。”
“罗马只会赞颂满载功勋的伟大英雄,他还这么年轻,就为了几个微不足道的奴隶失去性命。这本该仅仅是一个起步,为他今后驰骋战场的无数历练之一。”克拉苏心中浮现一个个为爱子筹备铺就的人生道路,而现在一切都化为了泡影。他的声音依旧坚毅,但略微颤抖的手出卖了他,“我要把那些奴隶沿着阿皮亚大道全部钉上十字架,从卡普亚到罗马的任何一个角落都能听见他们后悔痛苦的叫喊,让斯巴达克斯看看他最后带给这些盲从者什么下场。”
凯撒皱眉,仅仅从对方的背影就能感觉到对方强烈的愤怒和仇恨,他干巴巴地提醒:“恕我直言,克拉苏,这事儿还没完。我想你还没忘记甘尼克斯现在仍带着另一群人生龙活虎地妄想逃出生天,庞培……”
“庞培充其量只是援军,他想沾些便宜就随他去。”克拉苏面向凯撒,“西庇阿家族的支持足够让我们占尽优势。”
“我知道那头野蛮狮子的选票举足轻重,但我们当初合作的筹码很明确,而显然我现在做得还不够多,我们不是为了占大头,我们要全部……”
“凯撒,冲动易怒容易给人可趁之机。”凯撒和庞培结怨已久,克拉苏打断他打量了眼他的战甲:“你做得很好,整军之后我们就回罗马。”
……
白雪覆盖着厚厚的冰层,战马在上面打了个趔趄又嘶鸣着退了回去。
“报告将军,前面是河流,两岸的侦察兵仍然都没有回来。”红衣银甲的罗马军队一眼望不到头,而唯有为首一人装束不同,这是个微微发胖的中年人,穿着锃亮的精细铠甲和白色的上等衣物,身后的披风猎猎作响。他挥退了下属策马前行,副将立刻跟了上来。雪地上密密麻麻的脚印一路延伸至冰封的河对岸后向远方蔓延。
“这一边的脚印较少,甘尼克斯说不定挖了个圈套想把我们引到对岸来。”
“你仔细看看,这些脚印有被掩盖的痕迹。”说话的人就是庞培,从十七岁就一直跟着父亲征南闯北战功赫赫。比起将军他看起来更像一个典型的罗马贵族,高傲,圆滑,时刻保持着礼节性的微笑。
他轻蔑地看着那些杂乱的脚印,那双敏锐的眼睛仿佛已经看穿这个拙劣的把戏,“而那边的脚印故意显得更加杂乱,他们一定用了一小部分人做了诱饵,那个甘尼克斯还挺有些小聪明。而且这一侧的山体对他们更加有利。”他转过来慢悠悠骑回去:“传令下去,稍微休息,午后改变路线继续行军。”
“是,将军。”
……
清晨,天光乍泄。
又熬过了一夜的奴隶们将经过的痕迹埋进雪里,抬起腿继续漫长而短暂的迁徙。长时的旅途令他们的脚步越来越沉重,身体越来越瘦骨嶙峋。谁也不敢说这样的生活会比有个罗马主人时好多少,但他们得到了最想要的事物,吃饭的权利,睡觉的权利,甚至行走和说话的权利。
“真是难得的好天气,但愿有好事发生。”一觉睡醒之后甘尼克斯依旧是那个勇猛无畏的战士、营地的领袖。他的话语仿佛有魔力一样轻易挑起众人的希望,他往阳光下一战,那么懒洋洋地充满魅力地一笑,就能让人坚信他们总会突破现在的困境。
林平之这时正慢慢从河岸收回手里的木杆,那是他们晚上帐篷的一部分,此刻上面刻了些细小的划痕。他看了会儿随后微微挺直了背脊。明媚的日头让人产生春天终于来临的感觉,他活动了下通红的四肢,皮肤下凝滞血液的再度流动带起微微的刺麻。他舒展开一个微笑,回答:“比如我们今天或许能有顿不错的午餐?。”
话音刚落一只黑色的鸟就在空中打了个旋掉在了他们面前。甘尼克斯愣了一下,随即高兴地把它捡起来抖了抖雪伸到林平之眼前:“你瞧,也不是太难嘛。”
林平之接过这可怜的快被冻死的飞禽翻过翅膀,专注的神情在下一刻笑起来:“是巴尔卡的鸟,他把布条缠在了鸟的右腿上,庞培上当了。”
他听见甘尼克斯同时松了口气,哈哈笑着和他对掌,“这下除非庞培忽然长出一对可爱的小翅膀,否则他可怎么也扑腾不过来。”
“庞培?”艾力贡疑惑地走上来,他那个特殊的尖刺圆盾没有装备在胳膊上,无法用力的手腕无力地垂在身侧。他竖着眉毛仿佛在质疑,满身的血痂也无法削弱他的凌厉:“是怎么回事?”
甘尼克斯解释:“庞培的追兵一直在后面穷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