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城轻轻“嗯”了一声,接着说道,“旁人我不知道,但红姨应该还在的。到时候我把百花楼买下来,给她笔钱,让她安心养老。柳阳城也是富庶之地,咱们到那儿,也是大有可为!”说到最后,红城竟有些莫名的兴奋。
我微微低下头,沉默不语,其实心里知道,红城要跟我回柳阳城,几乎把自己的身家全都丢下了。
红城虽然给刘郁白递了和离书,但刘郁白却从来没有承认过。如今一走,那左相夫人的名号,官眷的身份,她精心经营庄园商铺,她的夫君,她的孩子便都丢下了。这些都是实实在在的东西,我甚至不敢开口问她,她怎么能放下?
见我有些出神,她伸手在我面前晃了晃,“你想什么呢?”
我微微抬头看向红城,“你为何要去柳阳城呢?”
红城脸色变了变,“那我能去哪儿?反正京城我是呆不下去了!”
口气中隐隐带撒娇,我知道她是为了不让我有太大的负担。红城渐渐敛去了笑容,“这么些日子,他连派个人到公主府问一下都没有,看来我在他心中,也不重要。”说的是刘郁白,浓浓的抱怨。
“那孩子们呢?”我问。
红城眼中瞬间黯然,“我的出身你是知道的,并非我自甘轻贱,但这世间众口纭纭,即便我撑得住,孩子们也会有所影响。何况我留了几个亲信在府里,定时会把孩子们的消息送过来,我即便走了,问题也不大。”红城一边安慰我,一边又把手中的盒子打开,一件件查点清楚。
伸手拿了一边的珍珑轩的玉器宝盒,在手中摩挲了一阵,心中一半心酸,一半是安慰。红城终究活成了一个自在的人,拿得起也舍得掉,无论何时何地,她都能造就一方天地,而不被世俗所拘了。
望着还在查点礼品的红城,我缓缓的问道,“那你在京中的产业怎么办?不怕那些掌柜的中饱私囊?”
“不怕的,京中我留了人,隔三岔五我再回来看看。”红城不在意道,“就算他们贪一点也不怕什么,何况这么大的玉泉商会你说不要便不要了,我那几间铺子算什么?”
“那不同的,玉泉商会本也不我的。”我道。
红城直起腰来,“啰啰嗦嗦的,你就是想劝我留在京城么?”红城单刀直入的问道。
我没有否认,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回复道,“我想告诉你一些事情。”
红城点点头,在我身旁坐好,“好,你说吧!玉泉商会不是你的,那又会是谁的?”
我短暂的想了一下,打比方道,“倘若,我和你一样,只有几间铺子,几处庄子,就算再多几百亩地,这些东西自然都是我的。”
“可如果我有几百家铺子,遍布了全京城及周边县府,你觉得那些还是我的钱么?”
“难道不是么?”红城不解的问。
“已经不是了!”我接着解释道,“几百家商铺,涉及货源、物流、伙计任用、物价涨跌、原材产地、各地官府税务……,关系成百上千人生计不能保障,我看似高高在上威风八面,实则多方掣肘,动弹不得。所以那些钱已经不是我的私产了,是官府税务,是掌柜的流水,是百姓的生计。”
红城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
“可玉泉商会已远远不止几百家商铺这么简单了,”我接着解释道,“商铺遍布大尚全境,小到水路陆路,衣食住行,大到国之所用,民之所需,无一不包。延射四境,引百族来朝。但你可知玉泉商会为何会大到如此境地么?”
“因为你啊!”红城答道。
“确切的说,是因为我的皇族身份。”我答道,“因为人人都知道玉泉商会的背后是大尚的长公主,无论郁白是否投向朝廷,世人眼中,玉泉商会就是皇家商会。所以这些年来在商会在迅速扩大的同时,我却在费心的去花钱。修桥铺路、募资救灾、资苦救困、开办善堂。
玉泉商会还要帮着官府去推行政令、联通北疆、西域、南蛮、东境朝商往来,更要去摆平各地商务纠纷,还要在灾年配合朝廷调东补西,稳定物价,以上种种,都是在告诉朝野上下,玉泉商会的钱不是我高平章的,而是大尚国库的。玉泉商会名为商贾,行的却是国政……所以,郁白才以以布衣之身,无官无职,却在朝野内外,极有声望,甚至大尚之外,无往不利。今日即便被拜为左相,旁人也并不觉得哪里不妥。”
红城默然不语,长期浸染其中,这些事情一说她便懂了。未等想的太多,我接着向她问道,“可倘若,我死了呢?”
红城一惊,望向我,我会不会死不可怕,可怕的是我死之后,玉泉商会又将走向何方呢?
“我死之后,玉泉商会在名义上便与皇家脱离了联系,朝廷容得下一个富可敌国,强可干政的商会吗?待我死之时,于玉泉商会来说,便是灭顶之灾。所以,无论何时何地,玉泉商会必须掌握到皇家人的手里。”
我牵起红城的手,“我终究是个凡人,寿数有时。而郁白身上担负的,不是他一个人的仕途官运,也不是你一家人的利益荣辱,而是玉泉宫数以万计的会众的身家性命,甚至于整个大尚国的民生国运。”
红城的手微微在抖,她明白我说的都是真的,刘郁白入朝封官拜相,献商会会朝廷,不是为了他自己的一已私欲。
我的眼中不知不觉有些湿润,“若说失望也是有的,这些郁白都比我想得早,也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