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默默叹了口气,“皇嫂你生情和顺,亦如母后一般温和宽达。”
皇后转过头来,向我劝道,“就算想想母后,她也不想你与皇上兄妹相争,也不想看儿孙相斗的。”
我缓缓坐下,仰起头看着她,“皇嫂觉得,我与皇兄相争只是意气之争吗?源儿与清儿的相斗,靠躲便躲得过去么?”
皇后也坐下来,但并不是想听我说什么,只是找不到理由赶我走。
我接着说道,“皇嫂适才说陆贵妃对你素来恭谨,想当年那眉氏对母后又何等恭顺?可五弟即位之后,她又是什么嘴脸?母后那般的人,连自保尚且不能,最后差点葬入妃陵!”
“人与人或有不同,当日母后与眉氏交恶,无非是因为当时母后欲立源儿为太子,与眉氏利益相悖。而本宫素日不与人结怨,又无外戚入朝,与陆贵妃并无冲突,只求安享晚年,又怎会碍着陆贵妃的事?”皇后急着道。
我耐心的解释道,“人与人或许不同,可太后的位子只有一个!无论源儿清儿谁当太子,皇嫂都是太后。可自己的儿子已经是皇上了,谁会甘心日日有人压在头上呢?话说回母后,就算当年不为源儿废太子之事,为了独享太后尊荣,那眉氏也不会放过母后的。”
皇后怔了怔,“可即便如此……”皇后顿了顿,声音低了下来,眼中也晃过一丝情愫。
“妹妹你有所不知,我与皇上情分非比寻常,就算日后要受那些委屈,本宫实在不想为此伤了现下我与皇上的情份。”
我叹口气,无奈道,“得妇如此,夫复何求,皇兄真有福气!”
见我泄下气来,皇后主动拉起我的手,“妹妹,你与你皇兄有心结,不想见他,不想与他有所牵扯,我不为难你。可我们终究是一家人的,当年五弟在朝时,我幽闭于秋月宫,你安插人入宫照顾我,也是有冒了风险的。若说这皇族之内情份最深,除了你皇兄和母后,便是妹妹你了,我实在不想因为朝中之事与你有所隔阂,更不想在你跟皇上之中必选其一,你明白吗?”
皇后目光真挚,言辞恳切,我垂下头来,沉默良久。竟有一丝怕她,面对皇后,我有一丝无力感。
这些年来,我与刘郁白经营玉泉商会,对付朝臣商贾,名士学子,以利诱之,以名诱之,以色诱之,以美食诱之,诱之不得,便以威权压制。而我最善于告诉对方最坏的结果,以便让对方主动凑上来。这种事情我对很多人都做过,但今天忽然不灵了!
茶有些凉了,皇后知我心绪不佳,便着人换茶,我看了看换茶的侍女,还是决定把话说完。
“皇嫂,无论如何,平章想把话说完,关于继子之事,不急在一时,皇嫂自做决断便是。”
皇后点点头,“妹妹但讲无妨。”
“皇嫂与皇兄伉俪情深,可有顾及张氏一族?”我问道。
皇后愣了愣,回道,“我母家虽然因北疆之祸入罪,但皇上待我张家宽厚,并未追其罪责,反而安排家兄挂了闲职,免受朝中风波,已是大恩了。”
高晏收买人心的手段,我早就领教过,让枕边人死心塌地自然也不在话下。
“以后呢?”我问。
“以后什么?”皇后不解道。
“陆贵妃得势之后打压皇嫂,会放过张氏一族吗?张氏一族的祖上是出过右相的,皇嫂也是得益于此嫁入皇家。自然,皇嫂嫁入高家,自是皇家的人,可皇嫂真的要以此,断了张氏一族入朝之路,而任由其就此没落吗?”我问道。
皇后估计也没有想到,自己不争不抢,对母家来说竟是罪过。
我接着道,“适才皇嫂言及与皇兄的情份,可平章想问皇嫂,皇兄他可曾想过,你日后一人在这宫里无所依傍,如何自处?他真得如此信任陆贵妃,信任她会善待于皇嫂你吗?皇嫂,情到浓时,我们太容易为他倾尽所有,可那是你的所有啊!可在皇兄眼里,你的所有,只是他小小的一部分而已!”我真切道。
“你不要说了!”皇后垂头制止我道。
我缓了缓,口气转为平缓,“皇嫂,你是否觉得平章是一个贪恋权势的人?”
皇后抬起头,“很多人说你是,我也觉得你是,又觉得你不是。”
我点点头,“我也不想卷入这朝堂之争,可昨日源儿一番话打醒了我。”
“他说什么?”皇后问。
“他说‘二弟年幼,日后品性如何尚未可知。如今与二弟争太子位,我若赢了,自然会善待于他,可我若输了,陆贵妃一族会如何处置我呢?’”我完整的把高源话复述了一遍。
我接着说道,“当年五弟临朝,朝堂初定,我自身不保之时,保下了源儿。因为源儿是我高家的孩子,皇室的血脉,哪怕我就此被夺了摄政之权,我也毫无怨言。可是,清儿也是我高家的血脉,也是我的亲侄儿。若日后他们相斗难以避免,那我只有站在赢的一方,才能同时保下这两个孩子。”
皇后垂头,默然不语,我也知道单凭我今天一番说辞并不能彻底说服她。所以也没有步步紧逼。
我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道,“平章也知道,皇嫂向来为人平和,不喜欢与人平起风波。今日我所求之事,皇嫂也不必回复我,究竟如何打算,嫂嫂尽可以自行做主。”
我端起一杯茶,一饮而尽,起身告辞。皇后也没有留我,呆怔的坐在榻前,任我离开。
刚行至宫门,换轿进车,远远的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