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源摇摇头,“单论名分,我母亲早丧。二弟的母亲是贵妃,我也曾求过父皇,让他提升我母亲的位分,可他非但没有同意,反而下旨,让我与二弟同时封王。”
高源说的急切,我却一派淡然。很明显,高晏不肯为高源生母提高位分,纯粹就是不想打破目前朝中斗而不破的平衡。
一旦提升了高源母亲的位分,就会让朝中众臣认为,皇上心中对太子之选已有偏向。
可高源并不这么认为。
“你们兄弟两个同时封王,有什么不对吗?”我反问道。
“我与二弟都是未成年便封王,明面上看是一样的。可如果……如果母后殡天了呢?”
皇后?我微微皱了皱眉。
“母后如今在宫中安养,照道理来讲源儿不该做此想。可如果母后殡天,陆贵妃便会封后。到那个时候,二弟为嫡,我为长……我还有机会吗?”
高源自小便没了母亲,皇后虽然养过高源几年,但毕竟并非亲生,高源在后宫之中确实没有什么可依靠的人。
忽然想起高源刚到公主府的模样来,瘦瘦小小,目色疏离,却极为懂事。为了给他调养身体,当时也费了些心神,但除此之外,他基本没有给我惹过麻烦。
说起来,这太子之位,是我见他第一次明确想要得到的东西。
我心有所动,温柔摸摸他的头,“你母后予你有恩养之情,你不该有这些想法。”
“姑母说的是。”高源低下头,愧声道,“母后那边一切安好,我时常去问安,母后还是如往常一般爱护源儿的。”
我勾起嘴角,皇后一如即往,恪行守礼,从无差错,受人敬仰。我之所以并没有因为高晏而迁怒于她,也是因为她于情理之间,从未越界。现下我突然发现,皇后真是一个奇怪的人物,明明身处乱流之中,却置身事外。无论任何人,以何种立场来看,她都没有错。日后无论谁当太子,她都不受影响。
我并不以为皇后有多聪明,但她却是活得最容易的那种人。
是呀,人生于世,大都活得艰难。
心中隐隐有些不平,我抽出手来,“说起来,我与你父亲——兄妹不睦,你是知道的。所以这朝堂中事,我不便插手。”
见高源眼中亮光不见,我接着说道,“可我与皇嫂还可以说得上些话,明日我进宫,去见见你母后,商量一下你的事。”
高源一脸疑惑,“见母后?”
“我若属意你为太子,为你与朝臣周旋,只怕会适得其反,可后宫之中若皇嫂为你保驾,则事半功倍。”我缓缓道。
高源一听喜不自胜,又陪我说了一会儿京中趣闻,见我面有疲色,便起身告辞。
我确实有些累了,高源走后,千玑扶我回寝殿,斜卧于榻上闭目养神,约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忽听得一阵脚步声传来。听得出来者谁,我微微睁开眼。
“禀王妃,少主已经回宫了。”来者是送高源出府的茵儿。
“好。”我含糊的回道。
见我精神不济,茵儿告罪道,“扰到王妃了。”说罢便准备退下去。
“无妨,刚刚脑子有点乱。”
“王妃是否上床休息一下?”千玑上前问道。
“天天睡,睡不着。”
见我心烦意燥,千玑微微顿了顿,“适才王妃可是跟少主挖了一个坑?”
我微微一笑,“何以见得。”
“若只是明面上的情深意切,姑侄情深,何以耗费王妃这么大的心神?”千玑回道。
不得不说,千玑跟着我久了,对我知之甚深。“所谓情深意切是真,姑侄情深也是真。毕竟养在公主府这么些年,总不能一回宫就让人欺负了去。”我迷迷糊糊道。
茵儿附和道,“也是呢,朝中再怎么谣传说少主与王妃不和,但说到底,也是公主府的家事,外人哪能揣度的了?”
“皇上也好,新党也好,其实人人看得明白,我与源儿早已是一条船上的人。只要不是什么深仇大恨,我与源儿是切割不开的。所以周荣陆怀一党也早已经将我视为敌人了。”我幽幽道。
“以我看,对少主来说,所谓后宫中得皇后庇护,远不如今日王妃明示支持来得有用。”茵儿抿嘴笑道。
我笑不出来,怔了一会儿,千玑问道,“京中关于王妃的谣言,八成与二皇子一党有关,王妃是想对其有所警示?”
“警示了又如何,治标不治本。”我道。
“治本?”何为本?千玑抖了一抖,“王妃莫不是想……”
“所以,皇后那一步,至关重要。”
一如所愿,第二天天气晴好,早早派人入宫禀报,今日入宫拜见皇后。
早饭过后,收拾停当,便坐着车驾晃晃悠悠向宫中驶去。算起来,这是高晏即位之后,我第一次入宫。
一路平顺,入宫门下车换轿,过甬道,关关畅通直至宜安宫,刚进宜安宫,便看到皇后已站在门口相迎了。
我快步上前,施了一礼,唤道:“皇嫂。”
皇后一脸笑意盈盈,道,“妹妹不必多礼。”说罢便执起我的手,接着道,“一早便收到你要入宫来的消息,心中实在欢喜,刚刚听宫人来报,说你已经入宫,便早早迎着了。”
由着皇后引我入门,宜安宫一如从前,堂前春花迎风,缤纷呈彩,一花一叶各有意趣。见我慢了脚步,皇后也慢了下来:“喜欢这花儿?”
我满是希冀,“喜欢,喜欢这花姿妍丽,生机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