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臣不敢当。”陈相脸色释然了一些,重又端起茶杯,我不由生出一丝疑惑。按理说话已经说到这一步,我该说的都已经说了,这老头儿也该走了吧。
我望了望侯在旁边添茶的绯儿,开口道,“陈相,还要添茶么?”
话毕,陈直望向我道,“其实今日老臣来拜访长公主,并非是看到军报之后临时起意。老臣早就打算来公主府上一趟,有件事要跟长公主通个气儿!”
我道,“陈相请说。”
“如今的太子高源,庸懦无才,不堪大任,皇上想……重立太子。”陈直沉声道。
我不由挑挑眉,这一天这么快就到了么!“可……这事儿跟本宫有什么关系?”我反问道。
陈直一笑,“长公主不想趟浑水,老臣便放心了。说实话,宫中太子在太皇太后手下抚养,太皇太后的母族是右相程豫一派,因循守旧。若真是为朝为民,老臣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但若是挟太子以自重,收笼朝臣以结成党,必为祸患。如今大局虽定,朝野内外需以休养生息为要,实在经不得太大的动荡,皇上与老臣怕朝局不稳,才做此想。”
我叹口气,陈直和皇上要对付的,哪里是那个九岁的小儿?他们是冲着太皇太后背后的程氏一族去的。只要换掉太子,一劳永逸。
至此,我才真正明白陈直的来意,并不是为了平安私放穆拉帝而问责。而是为了确认,公主府和襄王府以及平安的政治立场。如果高诚要换太子,朝中便分为了两党。陈直及皇上为一党,程豫及太后为一党,所以陈直此次来访,是想探明公主府、襄王府、及平安想法。我虽然已向外明言,不再干涉政事,但倘若我有所偏重,说到底也是个麻烦。
难得的想跟陈直说几句实话,“陈相,此事涉及朝政,平章不想插手。当日母后废天子、立新皇,乃是为国为公之大义,但立源儿为太子却是为已为私。皇上想重立太子,于平章看来再正常不过。但重立太子,此事虽大,却不是什么急事,须缓缓图之,不可伤了皇家体面。”虽是为了打消陈直的顾虑,但也是心中的实话。
陈直礼道,“长公主尽管放心,但凡涉及天家,老臣一定尽力,尽量将此事做的圆满。”
我心中暗暗叹了口气,朝中之事,纷繁复杂,我若是想管,怕是永远也管不完。
来公主府的是陈直,但若没有皇上授意,他必不会如此明目张胆。自从新皇登基以来,我自认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朝局安稳,起码在皇上眼中是这个样子。而皇上目前急于立稳脚跟,像我这种有过在身,而且一心为了朝局安稳的人,一不小心就会想着把我推出当枪使,所以,还是要找个机会,让皇上别太信任我才好。
可是,做什么才能既让皇上忌惮,又不会对我动手呢?看来要好好想想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朝中发生了两件大事。一件便是皇上封了平安为镇北王,同时也封了王风为定安侯,并在京中为他二人设了府。两人同守北疆,国公也好,王侯也好,这两人的身份可以谓是一步登天。
想想当时抚城军,连封赏都没有,只拿了些军饷回去,而对北境一军,不仅调动了周边各府的私库,对平安报回来的请功名单,一律照准,这朝廷对北境算是超规格的赏赐。
听到这个消息,我倒是不觉得奇怪。若是lùn_gōng行赏,大家便都觉得朝廷封赏理所应当,但如果封赏超出自己的想象,北疆军官自然会对朝廷有感恩之心。
王风仅仅是平安的副将,却竟也封了国公。以前王风是平安的副将,所作所为听命于平安。如今王风被封了定安公,将直接听命于朝廷。看来皇上是不想让平安一人在北境独大,所以想让王风来分化平安在北境的势力。
真是不能小看了陈直这条老狐狸,一招以赏代罚,云深雾罩,一般人还真看不出来。
第二件大事,便是重立太子了。朝堂之上分新旧两派,新派为皇上为首,陈直为代表主张重立太子,而旧派则是太后身后的程氏一族。右相程豫久立官场,门生故旧本身就很多,加上朝中不少太上皇的旧臣。而高源年幼,本无大错,无故易储,于法理不合,皇上想易储也没那么容易。太皇太后当日立高源为太子确实为了私心,但今天皇上换太子,何尝没有私心呢?
这朝堂人心最是难测,各自站队也好,暗自观望也罢。利字当头,风向难测,天气预报也测不准这股妖风要刮到什么时候!
生病有个好处,可以正大光明的躲在一边看热闹,为了避开这股妖风,连皇上封赏我都没进宫,只递了封谢恩的折子上去就算了事,皇上倒是心照不宣的没有怪罪,反而传话下来,嘱咐我好生将养,没事别到处晃悠,给程豫一派制造偶遇的机会。我自是晒然一笑,程豫可没有陈直脸皮那么厚,能做出上门堵人这种事来!
当然,程豫也派了不少朝臣借着探病的幌子来递拜帖,千玑严防死守卡得很紧,我一封也没看到,自然,我也不想看,一天天吵吵闹闹的脑子疼。没过几次,估计程豫也已经猜到了当中的关窍,便不在我身上下功夫了。
足足吵了三个多月,如今已是炎夏,朝堂这股妖风丝毫没有停下来的念头。不过还好,百姓的日子倒是没有受到影响,朝上吵的热火朝天,百姓倒是该干嘛干嘛,顶多给人提供一些下饭的谈资罢了。
我心中明白,这件事终将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