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堂虽鲜有人来,烛光却彻夜不灭,想来应是季妃的安排。尽管房中也有炭火,我周身却暖不起来。坐在书案前,恍然想起以前在玉泉宫时的光景来,那时也是大雪漫天,我在炉前一面烤着手,一面煮着奶茶,襄王立于我的书案前翻看我练的字,一张一张,饶有兴致。偶尔会把我叫起来,手把手在案前告诉我如何运笔,如何使力。当时心中尽是纠结与防备,现在想来却是难得的温情时光。
我双手置于书案上,身体也置于案前,一眨不眨地望着案边的烛光,千玑走过来,将烛光移到一边,温声说道:“王妃不要看花了眼睛。”
我敛下眼眸,“这些天,梦里也好,醒着也罢,心思总静不下来。刚刚看着那灯花,不知怎的,竟发起呆了。”
“大局未定,王妃还是要珍重自身。”千玑在一旁劝道。
体力有些不支,我伏在案上,呆呆的望向一边,“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是。”千玑应道,便静静退了出去。
就这么一个人呆了一会儿,却逐渐难受起来。感觉四肢越来越冷,胸中却似卡着一块烧红的铁块,吞不下也吐不出,烧得人心口疼。
门外传来千玑的声音,“王妃——季妃求见。”
尚未说完,门便被一把推开,冷风卷入屋内,案边的烛光也跟着跳动起来,直到放下棉帘,那灯焰才稳定下来。
我没有动,只是抬眼望着闯进来的季妃,既不行礼,也不问安,一身寒气站在我面前,却什么话也没有说。
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索性也不开口,说不定她等会儿她待的烦了,就自己走了。
季妃是冲我来的,自然不会这么一直站下去。只过了一会儿,她便开口:“你来王府做什么?”
我抬起头来,一脸认真的看着她,“来让你看看我。”
“我看你做什么?”季妃接着问。
我扶着书案,缓缓站起来,声音异于往常的沉静。“让你看看我现在的样子,形容枯槁,伤心欲绝,命不保夕。看我这么可怜,你会不会好受一些,或者一时心软,就不再怪我。”
季妃上前几步,冲我质问道:“是你告诉我,王爷没有死,你会去把他带回来的!我便日日在府中等着,维持家计,管理府内,一切如昔。只盼着王爷回府那日,看到府内景象,心中安慰。如今这算什么?既未看到王爷的尸骨,也未得到确实的消息,别人说什么我也不会信。”
我五味陈杂,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靠着书案勉力支撑着,就在一个月前在楚家祠堂,当时我与她的立场与如今刚好相反。或许是历经这一个多月的战事筹备,我越来越觉得自己身单力薄,微不足道。
季妃见我不置一词,接着便叹了一句,“若说怪你,又有何用?你大尚平章公主高琅,一向心有主见,何时在乎过他人的感受!”
我低头轻咳了几声,再抬头已是满脸泪痕,“我以为,只要不搅入这京城乱局,所有的事情都会与我无关。如今种种,是源于我当初一念之差。若当时我留在朝中,现在应不是如此景象,皇上不会亲自北伐,王爷也不会一去不回。”
“你若留在京中,只怕皇上对王爷顾忌更深。”季妃冷冷的道。
我含泪望着她“你有所不知,父皇曾为我留下一封诏书,命我入朝监政,我顾忌当时的太子,便推脱了。现在想来,就算太子顾忌我又如何,我若可以在朝中牵制住皇上,他当不会如此妄为。就算我在朝中落败下来,皇上当会安心,不会如此急躁惹出祸事来。”
我顿了顿,扶着书案走出来,接着道:“后来我主动离京守陵,一是因为不想招惹猜忌,二是我确实烦了,不想理会那些琐事,更不想插足于王爷与你之间。你也好,郑妃也好,吴妃也好,想到你们与王爷的关系,心中便无比的烦闷。你可以在无奈之下容我进王府,但我却未必容得下你们的。我怕在京城呆得久了,会忍不住使一些手段,在你们没有离开王爷之前,我跟王爷永远不会有任何进展,更不论是做夫妻了!”
“长公主此番心思,未免过于霸道。”季妃幽幽道。
“我霸道么?”我反问道,“最终我不是成全了你们?”
“成全?”季妃反过来质问道:“何为成全?你一走了之一身轻松,可有想过王爷?王爷心中有你,你走与不走又有何差别?”
我默然,心中一阵悲凉,稍顿了顿,“现在争执这些,又有何用?”
季妃深吸一口气,执起我的双手,问我:“长公主可曾掷过铜板?”
我愣一下,不知她想说些什么,认真的回想了一下,小时候确实扔过硬币,随即点头道,“有过。”
季妃回道,“铜板落地之前,一切都是未知之数,只有在落地之后,才会有正负之分。就如同我,王爷的下落与我来说尚未定论,我只要等着那枚铜板落下即可。在此之前,我为何要相信我不喜欢的结果,而否定掉我喜欢的结果呢?所以,皇上那圣旨我拒便拒了,门外那些吊唁的人我骂便骂了。结果无非两种而已,王爷安然回府,那自然是好,你我的事到时再论也不迟,若王爷确实遭人所害,我下去陪他便是,也不是难以决择的事。无论何种结果,当下纠结孰对孰错,都为时过早。”
季妃说得云淡风轻,我却听得出,若不是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哪会如此的超脱?
从小到大,我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