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一生会遇到几个让自己难忘的人呢?
分明没有任何关联,更谈不上什么交情,虽然曾经偶尔从女儿口中得知有那么个人存在,但对于年轻的深谷秋铭来说,更多的苦恼还是该如何帮助女儿尽快融入现在的生活,而不是一直惦记着隔壁那个也许根本不存在的男孩。
最初的相识,极端不情愿的。
事与愿违的是女儿越发地孤僻且与学校里的其他同龄人疏远着,提起那个“不存在的男孩”的次数也越发多了起来,她说他聪明,她说他是她的王子,她几乎每次提到他就会手舞足蹈欢喜不已,而那时她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名字他的样子。
“既然是秋儿的王子大人,什么时候带过来给我们看看嘛。”某一天晚饭时分,妻子突然笑着问,小姑娘咬住筷子偏头思索了半晌,随即缓缓摇了摇头。
“还不行,秋儿先要把王子救出来再说。”说着,她举起筷子指着远处高高的钟塔,“从那里。”
担心的事终于成真,他想,那一刻的妻子脸色也未必比自己好到哪里去。
才上小学的孩子懂得什么叫拯救吗?即使身为父母的他们也不这么认为,但越是纯真的孩子越是会将承诺放在心上,即使只是随口一句言语也被赋予了近乎魔法的力量,总有种说出的话就一定要遵守的信念缠绕在小女孩心头。
即便还小不知道如何帮“王子”脱离牢笼,却笨拙而认真地执行着会一直陪伴他的约定。
于是那个时候的女孩翻越阳台的频率越来越高,刮风天会担心“王子”一个人害怕,下了雨就想知道“王子”的窗户会不会漏雨,打雷了就会捂住脑袋窜到隔壁,隔着窗户一边打哆嗦一边狼狈地唱着安慰别人的歌。
即使再忙也隐约察觉到,有些什么变化正在发生,不管是女儿还是隔壁那个“不存在的男孩”,有些事已经无法回头,有些事可能即将发生。
然后事情在他们陷入胶着的时候忽然就发生了。
记忆中那是第一次听到男孩的声音。
电闪雷鸣之夜突然打来的电话,陌生的号码,男孩很努力在掩饰着自己的慌乱。
“深谷先生?”
“你是?”
“你女儿出事了!现在在医院,能不能请你赶快过去看她?”
“……什么?”
他慌张感到医院的时候,女儿已经手术脱离危险,他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发现手术同意书上签着的那个姓氏。
赤司。
在这个国家,至少这个城市成长起来的他,没理由不知道这个姓氏代表的意义。
深谷秋铭在院长办公室门口第一次看到那个男孩,鲜艳的红发据说是家族象征,因为长期不见太阳而显得过于苍白的肌肤,眼神却不曾因为这份苍白而稍弱。男孩安静地站在似乎是他父亲的人身后,察觉到他的视线,小男孩转过头来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便转身跟着父亲离开了。
那一刻深谷秋铭忽然意识到,那个“不存在的男孩”其实一直知道有关深谷秋叶的一切,并且大概……以后就真的不复存在了。
“赤司君……和当年几乎没什么变化呢。”看到对面的少年微微皱起眉头,似乎不太喜欢这样的说法,深谷秋铭迟疑地补充道,“啊,当然身高例外……”
“……耍宝是遗传因子吗?”红发少年直觉地挑眉,虽然很努力掩饰自己的真实心思,却还是让对面的男人感到了小小的受伤,忍不住替自己的家族辩解。
“我希望你把它叫做对人亲切……”
“你们一家的亲切程度我有很深刻的了解。”赤司忽然开口,双手环胸几乎有些嘲笑意味,“所以你才会遇到现在这种丑闻不是吗?”
这倒是无法辩解,深谷秋铭无端有种自己矮了少年一截的感觉,不过说到自己会突然遇上这种麻烦的原因,他还是有这份自觉的。
“我不否认你说的是事实,不过这件事说到底……”
“是我的责任。”先前还丝毫不给他面子的少年无比诚恳地开口了,随即举起手机晃了晃,“我已经通知了学生会室,至少这两天你女儿不会听到任何相关消息,后天她会去神奈川,所以我希望深谷先生……”
“哎?”为什么忽然就变成他被这个少年牵着鼻子走啦。
“在她回来之前能不能请您和夫人出去走一走呢?欧洲还是北美都随意……啊,美国就算了,尽可能不要在同一个地方停留太久。钱不够可以由我来出,接下来我想做的事有点刺激,不希望任何碍事的人在场。”
“……”
他收回前言,当年那个对任何事都无力反抗,即使努力想要独立自我,遇到事情也只能求助于父亲的男孩已经长大了,终于也可以正面对抗他的父亲——以及那个姓氏所代表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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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谷秋叶觉得自从来到日本之后,这是她第一次遇到这种交流障碍的大危机。
其实之前赤司说麻衣的孤僻像秋叶也有道理,小时候的秋叶也并不擅长与人交流,因为在异国长大,文化的差异与语言障碍让她着实孤僻了一阵子,直到现在都有不擅长同时面对很多人的后遗症,而如今……
“听说你的名字是深谷秋叶来着?我叫黄濑凉太你知道了吧?”对面的金发少年果然如麻衣所叙述的那样浑身散发出“皮卡皮卡”的光芒,笑起来的时候眼睛眯成一条缝,嘴巴也大大咧开,“我今年也高一,是小赤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