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娘娘娘,我饿了,我饿了,呜呜呜。”
四处漏风的房子里,家具已经全被磨成粉末果腹,娘俩把肚子上的裤腰带又缠紧了一圈,她们圈着身子缩在被窝,人饿得面色苍白,精神萎靡,看着马上就要晕过去了。
但即便已经饥贫到这般田地,都快饿得昏过去了,门板上都还贴着门神画,香炉燃着一炷香,把家宅五仙潜心供奉,想着让他们家度过明年,怎么说也不能饿死。
当人无法改变现有环境,也只能把得救的希望求助于神佛,想着天神下凡拯救世人。
吱呀推开屋门,爷们儿缩着脖子走进来,手里还提着什么东西,他满脸写着高兴说道:
“他娘,你们别睡了,有好消息。”
“他爹,不睡干甚,醒着还要饿肚子,不如睡觉还好受点,你但凡别跟巷口老爷们吹那么多牛,让我们娘俩吃顿好的,也不用天天勒紧裤腰带了。”
“哎,你这话说的,我出去跟老少爷们应酬,那不是跟咱们找活路去了,都像你闷在家里,死了都没人知道。”
“行咧,行咧,啥也别说了,赶紧进被子里暖和暖和,睡觉了就不饿了。”
“睡啥睡啊,咱们家要有粮食吃了。”
爷们儿欢脱的一句话,可把娘俩激动地不轻,嘴里咕噜冒酸水,强支起脑袋看向炕下,摇摇头:
“你可别说这话了,让官家听见了少不得又要进牢子,我可告诉你,千万别做那抢粮食的蠢事,前儿顺大爷为了孙子豁出去命去抢粮,官爷手起刀落,大腿捅了好几个血窟窿,他老人家愣是爬着把粮食送回家。”
“你家里可还有我们娘俩儿,你一走我们可咋活啊!”
爷们儿嘿嘿一乐:“看你娘俩儿说的,我有那么蠢笨吗。”
语毕,这爷们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牌位,那牌位上三个大字,娘俩都不怎么认字儿,只听街坊提起过:张道爷。
街坊四邻都说是个刚到京城的地仙,正想做好事攒香火,有求必应,一拜就有粮食吃,娘们听了还以为是啥好招呢,谁知道还是求神拜佛这一套,咱就别打哈哈了,我睡去了我。
可是爷们说是真灵验,老嫂子她们都知道,特别灵验,反正家里拜的神多了,也不差这一根。
牌位站在供桌香案上,一炷香燃起。
“张道爷慈悲,求您保我阖家幸福,今年怎么说也吃点粮食,让我们过过饱食年……”
这一家三口虔诚祷告的,是全京城平民百姓都想要,最平常,却往往得不到的质朴纯粹的太平日子。
咯咯……
“他爹,家里是不是有黄鼠狼啊?看能不能抓起来,给孩子吃顿肉。”
“你饿糊涂了吧,咱家别说是鸡了,连家具都没了,它来要饭都讨不到吃的。”
娘俩往旁边的米缸一看。
那空无一物的米缸,居然出现了三碗麦子。
“妈呀,还真神了!”
娘俩把这些麦子拿在手里,一手的麸子麦皮也不嫌刺挠,鼻涕眼泪顺着下巴溜下来,这可是能救命的东西,有了它,什么说全家老小也能活下来了。
“他爹,家里还有多少根香?”
“前个我买了三把,六十来根,这几天就要让门君爷保家驱邪呢,你问这做甚?”
“今年就别拜灶君门神了,我看着剩下的香全给了张道爷,足够咱们一家过冬了,再怎么敬神也得吃饱喝足了才能敬。”
“这合适吗?神仙不会怪罪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咱家瞎拜了半个月,愣是差点饿死,可见神像也不顶用,要真顶用,我从小拜到大,怎么说也不该嫁你这样没能耐的,大冬天还要勒紧裤腰带,赶紧把神位扯下去,换上张道爷的牌位。”
供桌改换门庭,张道爷牌位居于中间。
像这样的事情,在京城千家万户里陆续上演,平头百姓家里除了五家神外,还多了一个张道爷大仙儿,这神像可灵验了,您只要供了香火,嘿,就能吃到粮食。
最近一段时间,雪下得小了点,风吹得也没那么冷了。
他紧闭双眼,眼前虚浮缥缈的东西仍然游动。
那灵界巡逻京城的淡金色巨大虚影,忽然停在原地,转头看向皇城西牌楼巷子,那条街的某个房子,住着一个普普通通的缝尸匠。
……
日照高升,敛尸庄开门做生意。
张长生啃着糯米糍粑喝着八宝粥,崇华凝坐在旁边,从身上穿的衣服看,像是出门逛街刚回来,也好,崇班主能让她出门逛逛,说明他给的方子吃着很好,总比天天闷在家里强多了。
只是,她手边的东西貌似很丰富,庆宣斋的绣面儿鞋,芙蓉斋的胭脂,水粉,眉黛,炭笔,唇脂,珍珠粉,润肤膏,爽肤水……
这瓶瓶罐罐的,都快比得上走街串巷的货郎了。
他对眼前的美人好奇起来。
为什么女孩子总是执着于把一些带有颜色和香味儿的东西,均匀抹在脸皮和身上,种类之丰富,瓶罐之繁杂,比卤肉师父准备的大料还多。
不光是她,连姜洛宓这样的冷血杀手,每次走近她,也是一种“化妆品”腌入味儿的味道。
“你身上有奇症,抹这些东西不合适吧。”张长生斜眼瞥着她的瓶瓶罐罐。
“药罐子也是女人,怎,怎么就不能打扮得漂亮点。”
“而且京城不比江南,气候寒冷空气干燥,每次刮风跟刀割似的,我的脸明显没以前那么水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