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才跟徐朗严时番说的话虽然是玩笑,却也夹杂着一丝善心,这玩具机一天能赚的钱实在有限,他真想要银子,多得是捷径,愿意在这上面使劲,是因为他经常看到一些半大小孩子往乌香膏馆跑。
人的好奇心,永远不会随着年纪增大而消失,只是被现实压制了,无法表露而已,孩子的好奇心,如果不能进入正道,则必然走入歧途。
历朝历代,肉食者总以为立律禁止,就可以高枕无忧,殊不知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你不让干,人家扭头转入地下,抓起来反而更难了。
就如大端朝明面上禁娼禁烟,商贾自然也能曲线救国,把那乌香膏馆牌匾一撤,换上茶馆的匾额,表面上卖茶,背地里玩花样。
客人来了,伙计先迎上去,道一句:“客官万福,您今儿个喝荤茶还是素茶?”
你要说素茶,人家还真就给你上一壶好茶几碟糕点,可你要说荤茶,除了茶水和糕点完,托盘上还会有烟膏盒和烟锅子,身边啊,还站着一个给你侍弄烟锅的美人儿,像这样的膏馆不计其数,再加上东家上下打点,即便来突袭,也只能检查出这确是家茶馆。
户枢不蠹,流水不腐,吸烟膏这件事,朝廷算是栽了大跟头,市面烟馆尽无,可是那重檐叠瓦的院落里,不知道躺着多少吞云吐雾的荤茶客。
张长生就是看到这无处不在却有如隐形的烟膏馆之危害,才要做这玩具机的生意。
当然,他也清楚区区玩具机斗不过遍地烟膏馆,但是孩子是祖国的花朵,祖国的风气是什么样,他们就是什么样……
给他们吃腐肉烂菜吸烟膏,以后注定是个蠹虫败类,但如果督促他们向上,少一个孩子进茶馆,那大端的未来就明朗一分。
……
清晨,敛尸庄外,
张长生站在西牌楼的柱子旁,一边用丹田呼吸,一边拿后背撞柱,这是他这几天缝一个老中医得到的筋骨延寿法,没什么大用处,照着柱子一顿撞确实舒服多了。
以他现在的身体强度,就是吃鹤顶红都不一定能死,这些延寿法对他用处不大,借着这个由头,每日呼吸清新空气,倒是也不错。
锻炼完身体,他趁着满身热汗,打了几个宵禁都还在外游荡的地痞,打流氓果然比撞柱更能活动筋骨,他打完流氓又饿了,顺便在早餐摊子上吃了油饼和豆花再回到铺子。
等把自己的卫生问题也解决了,庄子外面陆续有商户开门做生意,人来人往一时热闹起来。
他的敛尸庄前更热闹,孩子成群结队围在门口,小手捏着几枚铜板,排着队跃跃欲试,这才十天半月的功夫,玩具机已经家喻户晓人尽皆知,谁都知道十四号敛尸庄前有新奇玩意。
他嘴上说着不想挣钱,但是玩具机如此火爆,怎么说也赚得盆满钵满,正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无利不起早的商人早就嗅到背后的商机,蜂拥到敛尸庄里想拿下区域代理权,但是张长生统统不准,把他们都轰走了。
商人不懂变通还叫商人吗,他们拿不下代理权,自己另起摊子模仿总行吧,反正都是木壳子和铁皮,怎么说也能仿造出来一个,可惜……
这些商人低估张长生的玩具机了,别说是整个玩具机,就是玩具机里的小玩意儿,他们拆开揉碎了,也不知道怎么做。你要说去找名家工匠来另外设计,丢出去的钱反而收不回成本,亏本买卖谁愿意做啊,这点子生意,大宗商户也看不上,不乐意下场。
但是,这东西虽说是个小本生意,可徐朗和严时番说过太学的同僚学子对之非常感兴趣,只是由于西牌楼太过杂流,一个勋贵官宦家的公子,怎么说也不能纡尊降贵至此,他们来不了,张长生倒是有了新主意,他索性送了几台玩具机给徐朗他们。
徐朗灵机一动,在太学宫门口找了空旷地界,把玩具机往那一摆,吸引了诸多学子过去玩,甚至于连附近的孩童都开始聚集在太学宫前,这就是他的目的,让孩子对太学感兴趣,若能入太学读书,以后大端朝必定又多了个可用之才。
张长生没料到徐朗的本事还不小呢,他早就听说海棠诗社以前苦于无经费,诗会办得那叫一个抠搜,后来他不知用什么办法把严时番这个钱袋子拉来,才算化解了诗社的财务危机,再加上这次的玩具劝学,他看不出原来徐朗颇有实干,这样的人即便不做读书人,也早晚出人头地。
玩具机那可是新奇玩意,摆到哪儿,都得赚老鼻子钱,钱款一算,所赚颇多,把这俩活宝高兴坏了,徐朗的爹徐阶,自诩为清流,又爱摆样子,给家人的例银仅仅够花,他兜里有钱了自然高兴。
严时番本不缺银子,可他花钱如流水,阔绰大度,从来只见往外拿不见回流,偶尔见到回头钱吗,那更是高兴。
是夜,世塘戏院,太学宫的莘莘学子们早已把这戏院给包了下来,一般是通宵达旦来玩儿,张长生有言在前,徐朗自然把他也给拉开了。
圆桌间全是衣冠倜傥的年轻学子,吟诗作对,弹琴喝酒,颇有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气氛,年轻的鲜活的身影,让他又回想起大学的青葱时光。
这些出自国子监太学宫的勋贵公子们,可比现代的大学生们爱玩儿多了,大学生最多聚餐唱歌ktv,哪怕是个瘸子也能玩得起来,这海棠诗社的诗会,逼格和技术直接拉满,没学过四书五经,没写过策论八股,没作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