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月白的身影背对着她,在这光线略暗的厨房里,显得尤为突兀,一下子让人将视线全集中在他的身上来。
他低着头,手上的刀一下又一下切着什么东西,他的动作不算太快,却节奏不乱,看得出来很是用心。
灶台上放着一些东西,灶内烧着火,一个小太监正战战兢兢地烧火,而一旁的厨子垂着头。
“是切成这样的?”顾义熙问道。
厨子肥胖的身躯颤了颤,他点了下头,尴尬的脸上不知道要挂上什么情绪为好。
顾义熙笑了起来,殷红的唇边犹如盛开的雪莲一样,一下子让这个油腻肮脏的厨房透出了几分薄薄的光来。
“爷,您要吃什么让我们下厨来做就是了。您为什么还要亲自动手?”厨子将目光落在了三皇子那月白的锦袍上,袖口的地方有些油渍,或红或黑的,这可是上好的云锦,光一匹得多少银子啊,尽管是月例不低的厨子看着也觉得一阵肉痛。
顾义熙道:“往常在军营,我也会做一些东西,阿锦昨儿个累了,我给她做点。”
厨子愣了下,随即自觉地闭上了嘴。
为了未来的三皇子妃,三皇子做什么都无可厚非。这已经是华清宫内公开的秘密了。
贤妃站在门外,她清傲的脸上写着震惊,然后她看向刘韬,对上刘韬无奈的神情,她常常地叹了一口气。
良久,她笑了起来,他的儿子是不幸的吗?不,她清楚地知道,那样纯然的笑意在一个皇子面上出现是多么不易。
她记得刚入宫之初,皇上与姐姐极为恩爱,那时候皇上的脸上偶尔也会出现这样的神情。
贤妃再次叹了一口气,唇抿了起来。
“义熙。”
三皇子顿了下,他回过头来,狭长的凤目中闪过一丝愕然,他淡漠的双眸看向她,回过身来行礼,道:“给母妃请安,母妃万福。”
刘韬翻了个白眼,敢情他刚刚叫那么大声,爷是一个字都没听到啊。
还沉寂在给娄锦小姐做吃食的热情上呢。
贤妃朝前走去,看了眼过里头的东西,锅中的水冒起了几个泡泡,该是快沸腾了,她道:“想要做什么?”
“做个什锦汤吧,加点果子进去。”顾义熙看了眼锅,像是盯着火候。
水沸腾了起来,他将碗里头的什锦果子放了下去,加了点红糖,他又问了厨子几句,一面细心地调弄着汤汁,一面品尝了起来。
贤妃静静地看着,她没有告知三皇子,太后娘娘在等着,只看着儿子面上的笑容,双腿就沉重地犹如已经生根发芽的树来。
过了一会儿,这东西已经做好。
什锦果子很美,上面的勾芡淋成的汁晶莹剔透,各色拼凑在一起,煞是好看。
刘韬忙帮着顾义熙将什锦果子装盘,给娄锦送了过去。
贤妃这时才开口道:“你皇祖母在花厅等着你,我们一道过去吧。”
顾义熙垂了下眸子,他将衣服擦了下,便随着贤妃一道出去。
花厅那,阮太医早就觉得如坐针毡,随着时间的过去,太后娘娘脸上的神色便越发难看,阮太医并不想做那城池之鱼。
帘子动了下,贤妃与三皇子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太后娘娘看了眼三皇子身上的衣服,随口问了句,便皱起了眉头。
三皇子只道自己馋嘴了,也没多言。
“好了,阮太医你给三皇子看看,看看他那次撞了脑袋后的血块还有没有,身子可康健?”
太后这话落下,阮太医胸口的大石头终于也跟着坠地,原来是这事。
他点了下头,对三皇子道:“微臣替您把脉。”
“不用了。”
清冷的嗓音有着不容置喙的语气,他眸光一扫,阮太医僵在那不知道如何是好,看向太后的时候,俨然发现了太后的脸色一变,霎时阴云密布。
两人仿佛对峙了起来,太后站着,三皇子亦站着,二人都不退让,便是在宫中多年,练就了一身滑不溜丢的武功的阮太医也不免觉得气氛过于古怪。
“你先退下。”太后喝了他一句,阮太医才如蒙大赦,忙退了下去。
花厅内很快就剩下了他们三人。
太后气地浑身直颤,“你是在怪哀家?”
“孙儿不敢。”顾义熙拱手作揖,平静无波的眉目间微微蹙了下,他道:“昨晚阿锦给我把脉了,若有希望她定会告知与我。阿锦的医术卓绝,阮太医知道了,他的下场好不到哪儿去,何必做这些无谓之事。”
“你!你就这么信任她,那个妖女,才十五岁就勾走了我的孙儿,你知不知道,贤妃这二十几年来过得如何,好不容易知道了你是她的儿子,你却要喝下绝子汤。你父皇伤心愧疚地已经病了,这会儿还在养心殿批阅奏折,你不能如此不孝!”
太后气得胸口上下起伏,贤妃扶着她,她依旧怒视着顾义熙,三皇子一向聪明孝顺,现在怎么会变成这样?
“那绝子汤乃是皇室至尊,药性最为霸道,这事想必不需要我多说,皇祖母定是清楚的。喝下绝子汤一事绝不能外传,今日你们的动作怕是已经引起了宫中的猜测,阮太医若是知道了一分,他不说便会没了性命,他说,那这朝堂变化,父皇必定劳心劳力。”
顾义熙冷冷道,他的身躯笔直,高大昂藏的身姿素来不轻易低头。
太后长叹了一声,她如何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