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白皙而又修长的手缓缓抚过信鸽的翎羽,原随云将一只竹管挂在鸽子的腿上,然后向上抛起。
听见信鸽扑棱棱的振翅飞远,原随云淡淡弯了弯唇角。此时正是阳光普照,旭日高悬,而他正坐在一辆舒适的马车上。
车上铺着厚厚的软垫,放着一张红木茶桌,桌上放置着一套磁石制成的棋具。还有清冽的美酒和清甜的点心。
原随云先是用汗巾擦净了手,然后才为自己倒了一杯酒,不多不少刚刚八分满。他的手指在棋子上轻轻摩挲,沉思良久之后,才又落下一子。
这种下棋的方法很劳神,但是却是原随云一直以来坚持磨练心智和记忆的不二之选。
而此刻,他下棋却只是为了等。等楚留香和南宫灵下山!
曲阜东南数里,有山名尼山,山虽不甚高,但景物幽绝,天趣满眼。
自原随云的视野里只余黑暗之后,他就只能靠着书卷来想象山川如何秀丽,江河如何秀美。
这是原随云前世一生的遗憾,也是他的迷障和心魔。
原随云在此已经等了两个时辰,南宫灵领着楚留香上山自然也有两个时辰。
上山的路只有一条,而他既然看不见,又没有走过这条山路。哪里能知道地形地势?所以,原随云特意带了一个心腹前来引路。
南宫灵让楚留香等了一个时辰才带他来见任夫人,这一个时辰当然也给了原随云准备的时间。
而既然是要等待的,自然要让自己在等待的时间里过的舒服一点。
螳螂捕蝉,却不知黄雀在后。
原随云缓缓的咽下一口酒,微微笑了起来。
山谷中突然传来一个嘶哑的声音纵声大笑,“楚留香,你瞧这伊贺‘空蝉术’,是否妙绝天下”
声音夹带着内力,远远的传了过来。
原随云执杯的手微微一顿,唇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都说妙僧无花心有灵花千瓣,怎么就放不下与楚留香的高下之争?
月色蒙蒙,空山寂寂。几间茅屋在山风之中显得越发荒寂,看起来没有丝毫人气。
秋灵素身着黑袍,跪在香案前。香案上供着任慈的灵牌,旁边还摆着一个小坛子,正是任慈的骨灰。
秋灵素也在等,她相信楚留香是个聪明人,一定听得懂她话中的矛盾之处。她被南宫灵幽禁于此,本已全然绝望,却不想今日竟然有了转机。
就是这一点转机,让心如枯槁的秋灵素有了坚持下去的勇气。
静夜沉沉,茅屋外突然传来一个优雅亲切的声音,“无争山庄原随云求见任夫人。夫人安好?”
秋灵素的眼睛里划过一抹诧异,她缓缓道,“门是开着的,原公子既然来了,就请进来吧。”
一个温文亲切的少年公踏着月色走了进来,他看起来也不过十四五岁模样。他的他的神情很安详,他的举止也很斯文,可唯有一双眼睛带着空虚、寂寞和萧索的气息。
秋灵素心中一动,她缓缓道,“我已有近二十年不见外人,却不知公子与原老庄主是何关系?”
原随云淡淡道,“正是家父。”
秋灵素这才站起身来,淡淡道,“原来是无争山庄少庄主。此处如此隐秘,你怎能找来这里呢?”
原随云缓缓道,“因为在下正在查一个人。”
原随云轻轻叹了口气,“石观音这个名字,夫人想必是不陌生的?”
秋灵素的手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蒙在脸上的面纱。她叹息道,“你要查她,本不该来找我。我早已远离江湖,前仇旧恨我都已经不放在心上。”
秋灵素似乎笑了笑,“我甚至还有一点感激她,若不是她毁了我的容貌,我又怎么会享受到二十年宁静幸福的岁月”
原随云的耳尖微微一动,他缓缓道,“即使她再次毁了夫人的宁静岁月?”
秋灵素的眼睛隔着面纱落在原随云脸上,道,“我不明白原公子的意思。”
原随云叹了口气,道,“夫人看淡仇恨,如此胸襟着实令随云钦佩。”
“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外云卷云舒。”原随云谓然轻叹,“家父为在下取名随云,本是希望我能够活的悠闲自在,宠辱不惊。只可惜……”
原随云轻叹了一声,“江湖中人人皆知,随云三岁一场大病,自此目不能视。”
秋灵素藏在面纱后面的眼波也带起一丝惋惜,无争少主人才出众,正该是天之骄子,可惜却盲了双眼。
原随云微微苦笑,“事实上,在下的双眼目盲乃是毒药所致。”
秋灵素的身体似乎一震,原随云淡淡道,“在下骤然得知此事,心中怨恨委实难平。既是毒药,就总是有解。只是既有仇人在侧,家父又数年止口不提,其中隐秘自是非小。”
秋灵素微微颔首,“公子慧黠。”
原随云淡淡一笑,“江湖名医圣手,在下也算是寻遍了。纵有一丝希望,也不能放弃。所以,随云才冒昧寻找夫人。”
“原本想请南宫帮主代为引荐,却不想在下到得济南才发现事情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秋灵素的呼吸微微一窒,她有一种预感,接下来的话才是关键所在。
原随云淡淡道,“石观音的使者竟然出现在丐帮香堂,与南宫帮主言谈亲密。”
武林第一世家的少主当然不会信口雌黄,秋灵素的身体颤抖起来,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喃喃道,“想不到……不、我早该想到的。她那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