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起来,自是颠倒众生。
冷知秋望着他,心想,你哪有那么简单的生活?因而又想起一件遥远的事。
“夫君,去年收了成王一封信——”
“早已运过去了,在你离开的一年里。”项宝贵道。“即便木子虚不来提,我原本就已经在安排运送江南大米到燕京。你爹始终要留一条后路给成王的,我瞧着,朱鄯这个皇帝做不久长。”
“何以见得?”冷知秋有些动容,为他对她的千般好,也为他的大胆判定。
“因为梅萧‘死’了。”项宝贵乜斜玩味的瞅着冷知秋,“也因为知秋你希望成王称帝,让你爹重回朝堂,是不是?”
“夫君休要这样看知秋。”她懊恼,梅萧怎么回事,去了哪里,她并不想知道,就当他真的面壁思过去了也好。“我也未曾寄望何人称帝,记得项家组训,不问朝政,当年灭族之祸,不也是因为太祖老夫人伸手给张家,助其争夺天下,才惹下的祸事吗?如今我是项家媳妇,绝不会对朝政势力感兴趣,所以当初既没有拒绝木子虚和成王,也没有应承下任何事。夫君既然已经运了粮草给燕京百姓,就当积德吧,以后再不要去帮助成王了。”
——
两夫妻说着话,马车到了东桥坊刻。
项宝贵放下冷知秋的帽帘,下车接住她的双臂,架起来抱住,轻轻放下地,便与她并肩牵手,慢悠悠走进坊院。
当代书坊印制书籍,大多采用木刻活字印刷,也有用铜刻活字,这家东桥坊刻便是铜字,字迹笔锋干净,至今印制的书册已不下三十部。
冷知秋看了所有成品书册,挑出几本,又加单独印一份典藏的《洪泉友人棋谭》。
项宝贵在一旁道:“娘子既然要印,不如再挑几本喜欢的,合成文集,以娘子的慧眼,这文集当可以传世,又可做我们子女的家学范本,岂不妙哉?”
东桥坊刻的师傅在一旁听得暗笑,这两个看不见脸的客人,也不知哪里冒出来的,既然是妻子印书,丈夫在一旁怂恿集书成册,还要拿来作为子女的教育读物,不知这夫人多少本事,宠到天上去。
冷知秋倒是听得兴致勃勃,当下重新看过那三十几本书,取纸笔仔细记录摘抄目录,弄到将近傍晚,这才长吁一口气,将选好的文稿目录交给书坊师傅。
师傅接过去看,一时倒不觉得有什么奇特之处,只接了项宝贵的定金,答应一个月左右能够印成册。
办好这件事,冷知秋心情格外愉快,一上马车,便忍不住掀了雪帽斗篷,钻进项宝贵怀里,主动圈着他的脖颈,凑上红唇,在那薄薄的精致唇瓣上印了个香吻。
以后,就有她冷知秋自己挑选成册的文集,倒不指望真的流传于世,自己拿在手里也是件极开心的事,更何况还可以当做未来孩子们的读物,那值得十分自豪。
这会儿,她是真心想要孩子,期盼着小家伙们的到来,越多越好。
项宝贵见她开心,忍不住莞尔,圈紧她的细腰,脉脉的看她。“娘子,等印好了,你要教教为夫这个目不识丁的大老粗啊。”
“你不会将来哄孩子们,也说自己不识字吧?”冷知秋噗嗤笑。
“有你教便好,为夫只教他们怎么飞檐走壁,将来,咱们的儿子龙精虎猛,女儿呢,都和你一样,秀外慧中。”项宝贵眨眨眼憧憬,“你说世上最得意的人是谁?”
“嗯?是谁?”
“就是老丈人和丈母娘啊!”项宝贵长叹一声,“等将来我们女儿大了,我要好好享受一下老丈人的威严,把女婿折腾个死去活来,方能赚回本钱。”
“那也得女婿疼爱女儿,否则你一耍威风,女婿就跑了。”冷知秋戳他胸口,笑得咯吱咯吱。
“这么说,娘子你也知道为夫疼爱你?”项宝贵猛地将她横抱起来,俯身逼视她晕红的小脸。
“夫君待知秋是极好的。”冷知秋乖乖的答,双眸因笑过,亮闪闪的。“只是知秋越发没用了,长得也越来越丑,怕是配不上夫君。”
“诶?”项宝贵怔住,突然有些生气,“那娘子的意思是,配不上为夫,就要默默躲起来?是不是还想着要和离?”
和离倒没想过,躲起来倒是真的,昨晚她就是那种退避三舍的态度。
冷知秋张了张口,想要说话,项宝贵低头封住她的嘴,郁闷的咬她,在她吃痛挣扎的时候,翻身将她压在毯子上,两人唇舌纠缠,身躯碾磨,打架一般弄得气喘吁吁。
“夫君。”冷知秋扁着红肿的嘴告饶的低唤。
“以后再有这种奇怪的想法,我就将你一块肉一块肉的咬下来,吃进肚子。”项宝贵恶狠狠威胁,起身扶起她,替她整理有些松垮的衣衫,整理好了又忍不住一把抱进怀里,双臂圈得死紧。“你实在可恶至极!以前不爱我,便随时想着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如今爱我,照样想着抽身就走。哪个告诉你,说你越发没用?谁又说你越长越丑?你受了一年苦,那就享一年福,保管比以前更加神采照人……只怕你好花正开时,为夫却老了,到时候,难不成你来嫌弃我,三度挥挥手走人吗?”
“不会。”冷知秋吃了一惊,低头突然有些发抖。
她从没想过,他会比她先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