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楚珩溪的呼吸渐渐平缓了下来。屿筝小心翼翼地从他怀中抽离,看着倚在软榻上已然沉睡,却在睡梦中也紧蹙着眉的王爷,心微微抽痛。
取过搭在软榻上的大氅轻轻盖在王爷的身上,屿筝这才舒出一口气,缓缓起身,转身的刹那,便看到阿江面红耳赤地站在身后,一副惊诧异常的模样。
也顾不得去细细探究阿江到底有没有看到方才的一幕,屿筝只是定了定心神轻声道:“谨德公公吩咐我来……”
“哦!哦!”阿江不好意思地挠着头,看向屿筝道:“王……王爷他醉了……皇……皇上说玉水阁自王爷离京后便显得寥落了许多,这几日宣了王爷在宫中常住,想必谨德公公才叫你来玉水阁打点……”
“嗯……”屿筝淡淡应着,随即说道:“那你照顾好王爷……我小心清扫,不弄出响声便是……”
阿江慌忙点点头,看着屿筝款款走过身边的时候,他忽而又开口道:“其实那日在御花园看见你后,王爷一直很后悔,将你送到了玄武门。他总说若是晚一步,也许这命数会有不同……”
屿筝顿了顿脚步,转而看向醉卧榻上的男子,浅浅一笑道:“若是命数,早一步或是晚一步,都不会有什么不同……”
许是屿筝的幻觉,她惊察到榻上的王爷微微动了一动,随即又归于平静。也不再管阿江如何侍候王爷,屿筝自是打点起玉水阁来。
殿前的落雪需要清扫,屋中内务府送来的兰花亦需要照料,一三年无人居住,显得凉薄清冷。
拖着沉重的扫帚,屿筝缓缓清扫着殿前的落雪。在司药处的时日虽不长,每日做的事比起掖庭的其他宫女而言也轻松许多。即便是这样,她水葱般的纤纤玉指上,不免还是起了茧,落下了伤口。
正当屿筝气喘吁吁的将殿前的积雪清扫干净,打理出行径的时候,却见一个时辰前才离开的谨德又一路小跑着折回。
搁下手中的扫帚,屿筝上前盈盈一礼:“公公这般匆忙,可是有什么忘了吩咐奴婢?”
但见谨德抹了抹额上的细密汗珠,连声道:“使不得了!使不得了!都怪奴才糊涂,竟一点没瞧出皇上的意思来,小主还是紧着些走吧!得去郁司药那打点了东西才是……”
屿筝被谨德这番连珠炮说的晕晕乎乎,有些疑惑的问道:“德公公这是说什么呢?
“哎呀!”谨德急得直拍腿面:“小主可是糊涂人呢!奴才能说什么?皇上啊!瞧上小主了!这不从玲珑阁出来,就封了小主为常在,一会儿就要去司药处宣皇上旨意了,奴才赶忙先来知会一声……”
之后谨德似乎还在急急说着什么,可屿筝却一个字也听不进了,脑海里只回想着一句话:“皇上啊!瞧上小主了……”
神情恍惚地跟着谨德回到了司药处,便见小顺子一早便在侯着了,谨德急忙上前整了整衣衫,清了清嗓,朗声说道:司药处宫女白屿筝接旨!
话语一落,侯在院中的司药处的宫女们纷纷跪了下来。
“皇上口谕,着封司药处宫女白屿筝为八品常在,赐居邀月轩,钦此!”
宣了皇上旨意,谨德满面带笑的看向屿筝道:“筝常在,谢恩吧……”
屿筝一怔,俯下身去:“谢皇上恩典……”
匍匐在冰冷的地面上,屿筝微微颤抖,即便在采选时设法逃避,却不想仅仅玲珑阁中一瞥,皇上从蓉嫔手里救了她,却又亲手将她束缚。
谨德见屿筝久久跪在地上不起身,便轻咳了几声道:“筝常在起吧……这地上也怪冷寒的,若是伤了身子,还怎么侍候皇上?”
屿筝缓缓起身,便见司药处宫女们的神色都带了几分诧异。站在一侧的郁司药视线冰冷地看向屿筝,片刻后才缓缓开口道:“遥羽,去看看筝常在有什么需要打点的东西……”
遥羽走上前来,看了屿筝一眼,便搀扶着她进了屋子。
站在院中的众宫娥们虽不敢多言,但多多少少都露出了嫉恨之色。前些时日来的时候,也不过是个满面红疹的宫女,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这面上方才痊愈,便能让皇上着封了常在。一瞬之内,奴才摇身一变就成了主子,即便她们有千百个不服气和不情愿,却也只能卑躬屈膝。只是她们也十分清楚,如果屿筝得了恩宠步步高升,那便只能说是修来的好福气。可若是不得恩宠,活得连个宫女都不如的时候,那才真正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一入得屋中,遥羽便轻轻关上了屋门,急声道:“这是怎么回事?蓉嫔将你从药苑带走后,许司膳便去求阮尚仪相助。我守在玲珑阁前没多久,竟然就瞧见皇上来了。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德公公又带你往玉水阁去。可从玉水阁回了司药处,你竟然就成了常在?你不觉得太蹊跷了些吗?”
见屿筝沉默不语,仿佛是在思索着什么,遥羽急急上前,压低了声音道:“爷都已经将一切打点妥当,可眼下还怎么得了宫赦?若是爷做的一切被察觉,你可知道他会惹祸上身!”
屿筝将入掖庭后摘下的海棠步摇和粉玉蝴蝶簪握在手中,这才直起身看向遥羽:“玉娆姑娘,我知道你在意顾公子。所以请你转告顾公子,不必再为我费心,即便是哥哥求他,也勿需再应,我是不会出宫的……”
听到屿筝说自己在意顾锦玉的话,遥羽的脸上不仅微微一红。
在意……名动京城的花玉荛对顾锦玉何止是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