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阑在殿中看完兄长传来的信函,将手中的笔丢在桌上,重重叹了一口气。这是入夏以来,第三次在中原商旅中发现混入的暗探了。这这样的情况频繁出现,正说明楚珩沐的野心在逐渐复苏,这让拓跋阑也不得不担忧起来。
更让他在意的是,这些暗探训练有素,一旦被发现,便会毫不犹豫的服毒自尽,从暗探的口中得不到一丝一毫有用的信息。
缓缓起身,拓跋阑看着从殿外洒落进来的阳光,翁声朝着莫那娄道:“去瞧瞧宸妃吧……”
莫那娄强忍着笑,看向拓跋阑道:“大汗心里哪是念着宸妃?那是念着小王子呢?”
大汗对于孩子的宠溺之情,莫那娄尽数都看在眼中,即便国事缠身,大汗每日也要寻了时间去宸妃那里坐坐。逗弄着孩子的他,倒也与寻常百姓并无二般。
听到莫那娄这么说,拓跋阑的脸上也泛起一个难以抑制的笑意:“自然是瞧屿筝更要紧些,她可是穆兰的阿娘!”
寝殿院中,屿筝着一袭绯红纱罗,抱着穆兰坐在树下,正指着不远处扑弄着草丛的雪狼逗着穆兰,惹得穆兰咯咯笑个不停,不时伸出温软的小手,朝着屿筝的脸颊抚去,口中咿呀有声。
“穆兰乖……叫阿娘……阿娘……”屿筝笑吟吟地对着穆兰说道,然而穆兰只是用胖乎乎的手指挽住她的一缕青丝,试图喂到口中尝尝味道。
一声低笑响起,拓跋阑缓缓从屿筝身后行了过来:“你未免也有些太过心急……”
屿筝转过头,在看到拓跋阑的一瞬,笑意更深,她轻晃着穆兰的小手,朝着拓跋阑挥了挥道:“穆兰,你父汗来了,来,快叫声父汗……”
拓跋阑笑着,在屿筝身旁落座,伸手接过咿咿呀呀笑着的穆兰,柔声说道:“该唤阿爹才是……”
屿筝心中一暖,便怔怔望向逗穆兰笑着的拓跋阑。他是真心疼爱这孩子,无论朝政有多繁忙,他总会寻了时间,来陪陪他们母子。如此刻这般相处的时候,屿筝便觉得他们就像是世间任何一对平凡的夫妻,过着烟火淡然的日子……
穆兰很喜欢他的父汗,每每见到,总是开心的笑。加之拓跋阑喜欢逗他,一大一小,虽无法对话,却也玩的不亦乐乎。
不多时,穆兰便神色困倦地趴在拓跋阑的肩上沉沉睡去,小手放在唇边,不知梦见了什么,晶亮亮的口水则浸湿了拓跋阑的肩头。
屿筝轻柔接过穆兰,递给芷宛,让芷宛带着穆兰去休息,自己则浅笑着拿出锦帕,轻轻拭去拓跋阑衣袍上的水渍:“被穆兰弄脏了呢,大汗还是换下来吧……”
拓跋阑握住屿筝的手,眉眼含笑地看向她:“我说过,没有旁人在的时候,该唤我什么?”
屿筝面色一红,试图抽出手去,却被拓跋阑紧紧握着,动弹不得。
“阑……”屿筝轻声低唤,脸颊两朵红云飞起,愈发衬得她娇媚动人。拓跋阑将屿筝的手放在唇边,轻吻片刻:“都这么久了,怎么还是这般害羞的模样……”
屿筝被他看得羞涩,瞥过头去低声道:“总觉得像是在唤穆兰……”
拓跋阑低笑一声,继而翻身躺下,将自己的头枕在屿筝膝上,望着从疏密交错的树叶间闪动着的点点光斑,他缓缓闭上眼睛,享受着这一刻的静谧和温存。发间是屿筝轻柔落下的指,一下下缓缓拂动着,让拓跋阑整个人都放松下来,昏昏欲睡。
屿筝注视着拓跋阑,上京初见他的模样竟也那般清晰地浮现在眼前,冠纱束发、玄色长衫、眉骨高耸、鼻梁挺直,加之一双深沉的眼眸,虽带着病容,却露出一丝让人心动的浅笑来。林中吹奏着筚篥的他,仿佛有着旁人无法企及和安抚的孤独……入宫后的再见,也只是看着他一天天地虚弱和憔悴下去。
而此刻,两人能这样相依相偎,安和相守便已是上天给予的恩赐。
看着拓跋阑长长的睫毛覆盖,轻轻抖动着,便知他未曾睡,可屿筝却也知道,勤政殿中的灯火常常彻夜不熄。他所撑起的,是一个遭受过太过战火,满目疮痍的城。短短时日,这里的百姓便能安定生活,自然与他日夜操劳密不可分。他的疲惫,他的隐忍,屿筝都想尽数用自己的温暖去化解……
一声长长的叹息从拓跋阑的口中溢出。他缓缓睁开清亮的眼眸,怔怔看向屿筝,但见她眉心红玉垂落,衬托的双眸波光潋然,抬手轻轻触碰她的脸颊:“真想……这样过完一生……与你一起……”
屿筝握住拓跋阑的手,将温热的手掌紧紧贴在自己的脸颊,浅笑回应:“那就这样过完一生,说好了……”
听到这话,拓跋阑忽然起身,笑意满面地执了屿筝的手:“我要带你去一个地方……”也不等屿筝唤了芷宛叮嘱,拓跋阑竟如雀跃的少年一般,不由分说地拽着屿筝朝殿外行去。
正在草丛中酣玩的雪狼见状,低吼一声,便跟上了屿筝,拓跋阑竟回头朝着莫那娄喝道:“你和它!都不许跟来!”
莫那娄下意识地拦在雪狼身前,继而便一脸为难地朝着大汗远去的背影叫道:“属下遵命,可是它倒是怎么拦着啊!”
除了二人远去的身影,莫那娄没有得到一丝回应。转身看着身后呲出利牙的雪狼,莫那娄脸上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他伸出手朝着雪狼缓缓靠近,努力用一副听上去十分温柔的语气道:“乖!就在这儿待一小会儿……”
雪狼缓缓朝后退去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