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澜之上,残阳如血,宇文百里孤影立于斜阳之中,投落在地上的黑色身影被无限拉长。他的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悲怆和苍凉之色,在这样的残光里,他竟也显出几分苍老来。
眼前的草原上,是残败的战场,军旗斜插在地面,破烂不堪地在黄昏的微风里轻然飘荡。尸首遍野,血流成河。那红色与天边灼烧的云朵一起蔓延,渐渐铺满了宇文百里的整个眼眶。
“族主……”迟雄一脸血痕地行上前来,声音已近乎嘶哑。
宇文百里缓缓转过身,但见迟雄满身伤痕,护甲亦被鲜血浸染,他的手中还捧着一面尚算完整的军旗。伸手拂过那旗帜,宇文百里的疲惫之色愈发明显:“迟雄,今日一战,我已不知还能支撑多久……”
听到族主的话,迟雄脑海闪过战场上那骑着枣红战马,面上覆着黑色面具的敌军将领。就如同鬼魅一般,更像是庞大的阴影笼罩在整个沧澜。挥剑所至之处,便会有云胡的士兵倒下。而他那面具之后冷魅且散发着厉光的双眸,让只要与那目光交汇过的人都心有余悸。
“送往漠城的信应该已经抵达,或许出不了几日,大汗便会派援兵前往,族主只需再撑上几日......”说话间,迟雄亦是没有多少底气。
宇文百里缓缓提起手中血迹斑斑的寒刀,放眼沧澜:“你看看这残阳之中的沧澜.....”
迟雄顺着宇文百里的视线看去,但见远处,河流在草原上蜿蜒而过,夕阳中水面波光粼粼,仿佛是鱼儿游动着,闪耀着鳞片上的五彩斑斓。天际尽头,一轮昏黄的红日在被灼烧的如同炉火一般的云中渐渐沉落。天地静谧却又有疾风鼓动,仿佛要卷带着人的灵魂径直朝着天际飞去。是这样让人难以呼吸冰沉溺其中的磅礴美景。是啊!沧澜!族主近乎用尽了毕生的气力,只为了让褐部的百姓离这水草肥美的乐园近些,再近些......
“不易!你也这样想吧......”宇文百里的语中满是感叹:“能得到沧澜有多不易?我曾经多么厌恨慕容枫,可今日,我倒却有些羡慕起他来......”有受伤的士兵互相搀扶着,从宇文百里的身旁缓缓行过,那强抑着的呻吟还是断断续续飘入宇文百里的耳中,神情沉冷间,宇文百里竟显出几分懊悔之意:“或许是我错了,即便是在褐部艰难求存,至少不会如此时一般,让他们送了性命……”
“族主……”迟雄想说些劝慰的话,却察觉自己根本无法开口言说,他只得望着夕阳几乎沉落的天际,闷声道:“敌军已撤至寂沙口一带,为了族主的安全着想,还是先行撤退才是……”
宇文百里收敛了神色,天色昏暗中,他低低叹了一口气,继而转身离去,远去的背影诉说着无声的悲怆……
入夜,寂沙口骤起烈风,飞沙漫天。沙丘被剧烈的风吹动着,不时变换着方向,在暗夜里无声地移动,静默地吞噬着这片土地上的一切。
然而在沙山旁的一处低洼地势,却呈现出与其他地方截然不同的模样来。寂沙口飞沙曼舞,唯独此处,厉风吹过,飞沙径直朝着沙山上飘去,而这处低洼之势则成了寂沙口中唯一一处不会被沙丘湮没之地。
这里火光萦绕,军帐连营。值守的士兵们或立或坐,但皆神色冷肃,静默不言。在笼罩四野的黑暗中,只有大风呼啸而过的声音。席卷着的沙砾,偶尔会击打在他们的脸上。即便他们一早便知此处不会被沙暴所淹没,然而身处无可抗衡的自然之力中,他们仍会感到敬畏……
暗夜的沙暴会持续整整一夜,在这样漫长难熬的时间里,只有一个人显得沉着而镇定。营帐中,黑色面具并未除下,映衬着烛火,那诡异的纹路让整张脸看上去都十分诡异可怖。而唯独一双眼眸在光线中显现着异常闪耀的神采。
“探子来报,拓跋阑今日已率军出城,直奔沧澜。看样子,他是打算亲自征战,而将漠城交给了拓跋雄……”座下一男子看着手中的细长书笺沉声说道,继而他抬头看向带着面具的将领。火光下映照出的容颜,赫然是白屿沁!
只见座上之人轻轻把玩着手中一支精致的玉簪,口中已溢出一丝冷笑:“不出所料,果然拓跋阑也觉得将漠城交给拓跋雄更为合适么?在上京困了这么久,到底还是磨掉了不少锐气……”
听到拓跋阑的名字,白屿沁神情复杂地看了看手中的书笺。此时他最担忧的,无疑是妹妹屿筝。
自屿筝入云胡和亲,似乎有人刻意阻断她的联系,白屿沁竟得不到任何一丝关于屿筝的消息。她是否安好?眼下又是什么境况,均无从得知。如果屿筝知道在沧澜挥军而战的是她的兄长,又会作何感想?
此番对于云胡,将军自然是志在必得。可白屿沁不知道,待攻下漠城的那一日,屿筝又会否愿意随他离去……
“在想什么?”座上男子颇有兴致地看向白屿沁,眸光中含义不明,却叫白屿沁心下一沉,赶忙起身转移了话题:“既然拓跋阑已经离城,是否该让大军攻往漠城?”
座上男子抬手缓缓摆动:“还不是时候。眼下他不过是刚刚离城,若漠城出了什么差池,必是要设法回防,如此一来,这几日在此处的困战岂不尽数白费?要知道,能引得拓跋阑丢下王城朝沧澜而来,亦不是件容易的事……”
白屿沁略一沉吟,起身道:“将军所言极是……时辰不早了,请将军早些安歇,明日怕又是一场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