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云轩中,皇后看着床榻上浑浑噩噩地筠良媛,口中似还在呢喃说着什么,她转而朝着一侧的宫婢厉声问道:“筠良媛这般,是何时开始的?”
候在一旁的宫婢战战兢兢地垂首应道:“有几日了……自将军殉国的消息传来,小主哀恸至极,茶饭不思……总是一个人坐在暖阁内发呆。起先奴婢们也没留意,不敢打扰小主哀思,可昨儿夜里小主忽然惊醒,便大叫着跑下床榻光着脚在殿中来回奔走,口中总说着有鬼有鬼,奴婢们怎么拦也拦不住……”
明落兰闻听,娥眉紧蹙,面上带了几分不悦:“可传太医来瞧过了?”
宫婢恭顺回应:“传了太医来瞧过,可太医只说是邪风侵体,旁的也不曾多言……”
就在这时,榻上的方筠忽然从床榻上起身,径直冲到皇后面前,厉声道:“娘娘救我……娘娘救我……有鬼!有鬼!”
明落兰惊吓之下,急急从筠良媛手中扯过裙摆,这才定睛看向眼前的女子,与原本那个带着几分英气的筠良媛不同,如今的她似是惶惶不可终日,满面皆是惊惧之色。这样的情形不免让明落兰心生疑惑,到底筠良媛看到了什么,竟叫她成了这般模样。
想到这里,明落兰遏制着烦躁,柔声安抚着筠良媛:“本宫在这儿……莫怕……告诉本宫,你瞧见什么了?”
筠良媛脸色苍白,紧紧抓住皇后的手道:“好多血……臣妾看到好多血,有人满身伤口,朝着臣妾走过来,一遍遍喊臣妾的名字……”
明落兰微微皱起眉,看向筠良媛道:“定是因为方将军的死讯,你才会做这样的噩梦……”
“不……不是噩梦……那不是臣妾的父亲!不是!”筠良媛尖叫着,一把推开皇后便跑了出去。
“娘娘!”芙沅急唤一声,急忙搀扶住了明落兰。
明落兰气怒不已,厉声喝道:“还不快去拦着她!”
见倾云轩的宫婢们急急追了出去,明落兰这才看向芙沅道:“去传太医来给她好好瞧瞧,总不能任由她这般疯下去!”
“是……”芙沅应着,便欲搀扶着皇后往倾云轩外行去。
“皇上驾到……”伴随着谨德的通传,皇上神色凝重的行入倾云轩中。【92ks. 】见屋中杂乱一片,他不免皱眉道:“人呢?”
明落兰上前拂礼,将方才的事一一禀明,便只见皇上缓缓坐在床榻旁,看着凌乱的锦被低叹一声:“看样子,方爱卿的离世让她受了不小的打击……失了方箜铭,朕也很痛心,可依朕对筠良媛所知,尚不至于脆弱到此般地步……到底为何成了这模样?”明落兰闻听,微微欠身,轻柔应道:“筠良媛怕是悲痛攻心,一时间缓不过来。臣妾这就命芙沅传太医来瞧瞧……”
这时,一旁的谨德忽然沉声道:“皇上,恕奴才斗胆,这筠良媛怕是得了失心疯了……方才倾云轩的宫女来报,不是说筠良媛一直叫嚷着撞了鬼吗?只依太医,筠良媛这病怕是难以根治……”
“那你说说该如何?”楚珩沐看向谨德。但听得谨德恭顺应道:“依奴才愚见,不如在倾云轩做法祈福才是……”
听闻谨德此言,明落兰的神色中颇有几分不悦:“做法祈福?岂非昭告阖宫,皇上也相信筠良媛看到了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说话间,明落兰看向皇上,却见皇上沉吟着,面上略带犹豫。
见此情形,明落兰便朝着皇上又走近了几步道:“皇上,依臣妾所见,筠良媛不过是一时缓不过来,静心调养一番即可,就不必做法祈福了吧,以免引起诸宫的猜测和慌乱……”
不料,楚珩沐略一沉吟便道:“这也不失为一个法子……且不说筠良媛现下的情形,便是宫变之时,也见了太多血。这宫中煞气重,做法祈福也不是什么坏事……”说罢,楚珩沐看向身侧的谨德道:“你去瞧着打点打点,另传了简昱来瞧瞧,务必要医好筠良媛……”
“奴才遵旨……”谨德在皇后冷厉的视线中,佯装不察地微微低下头去……
吩咐完这一切,皇上起身,看向一侧的皇后道:“皇后陪朕出去走走吧……”
“臣妾遵旨……”明落兰轻柔应着,便跟随着转身行出倾云轩的皇上,缓缓离开。
御花园中,落红垂败,霜叶却渐显浓郁之色。明落兰默不作声地紧随皇上身后,却见身前的男子踱着不紧不慢地步子,缓缓朝前行去。半晌之后,他忽然停下脚步,猝不及防地转过身,明落兰毫无防备,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撞了上去。惊慌之下,明落兰却察觉到皇上温热的手掌轻轻握住了她仓惶伸出的手。
“当心……”皇上的声音缓缓响起。明落兰抬眸看去,只见皇上的面上挂着一丝许久不见的温柔笑意:“有多久,你不曾和朕这般相携而行了?”
明落兰心中微微一动,强忍下撤回手的念头,任由皇上执着,款款朝前行去:“臣妾也不记得有多久,皇上身边总不缺相伴之人……”
“哦?”楚珩沐眉眼中笑意更甚:“听皇后话中之意,倒有几分责怪朕的意味……”
明落兰神色一凛,忙抽回手拂礼道:“臣妾不敢……”
几乎是一瞬间,楚珩沐脸上的笑意便散尽:“朕不过说笑而已,何必这样失措……”
说罢,楚珩沐兀自转过身朝前行去,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告诉他,明落兰始终跟随着,却总与他保持着一段距离。
“朕今日确有些烦心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