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清辉,丝毫不吝啬地洒落尘世间。木牢内,楚珩溪虚弱地倚在湿冷的墙壁上。那已经分不清这是第几日,反复地被拷打用刑,却也时刻被人紧密监视着,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不明白,为何皇兄不能给他一个痛快。却要在这牢狱中,将他反复折磨,仿佛是在倾泻着心头积压已久的恨意。不知道皇兄的心中还有多少恨意未曾发泄。可他却清楚的记得,那个原本看上去怯懦软弱的哥哥,在初到母后宫中的时候,是如何悄然倚在殿柱旁,露出不被察觉的怨恨眼神……
楚珩溪捂着几乎快要折断的肩臂,费力地挪动了一下位置,好让自己依靠的更舒服些。闭目略作休息,等待着漫长的黑夜过去。片刻之后,他却忽然听到一个声音沉沉响起:“王爷……王爷……”
猛然睁眼,但见来者正是皇后身边的芙沅。心下一惊,楚珩溪沉声问道:“你为何会来此处?”
但见芙沅满脸担忧,蹲下身将臂弯挎篮搁下,又从篮中一一取了些饭菜,隔着木栏推搡进来。
“王爷快用些吧……都是娘娘吩咐奴婢送来的……”芙沅鼻头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曾经俊逸洒脱如他,曾经鲜衣怒马如他,曾经爽朗豪气如他,如今却成了这般模样,就连自己看着也不免痛心,芙沅不敢想象,若是叫娘娘亲眼看见了,不知她会做出什么举动来。
不料,牢中的王爷对她送来的饭菜毫无兴趣,只微微皱着眉头道:“太后如何了?”
芙沅摆置碗筷的手微微一顿,随即缓缓抬头迎上王爷的目光,低声应道:“太后她……”略一思量,芙沅还是决定如实告诉王爷:“皇上下旨封了玉慈宫,每日只送去些饭菜,奴婢也不知太后到底如何了……”
楚珩溪长长叹了一口气,将头轻靠在墙壁上,不知心中作何滋味。他本以为皇上定会下旨杀了母后,可如今虽说封了宫,却又谴人送去吃食,可见他并不想置母后于死地。但依母后的性子,这却是比杀了她还要难受!楚珩溪宁愿相信,皇兄并不是故意为之……
“王爷……”芙沅轻声道:“奴婢不能久留,这些饭菜您还是快用些才好……”
然而楚珩溪只是缓缓摇摇头道:“你告诉她,不必再为我费心……”
“王爷……”芙沅的眼中蒙上了一层水雾,却听得楚珩溪冷冷说道:“你该知道,如今这般,我也只会牵连他人。即便是这宫中的奴才,也唯恐对我避之不及。于她而言,既已有了母仪天下的身份,犯不着为了我这一介罪臣,白白招惹了祸端……”
楚珩溪说着,扯动伤口处传来一阵剧痛,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借着狱中火光,芙沅瞧见,王爷褴褛的衣衫上,满是伤痕血迹,瘦削的脸上胡茬苍青,唇角亦是有干涸的血痕。
“可皇上他……怎能如此狠心……”芙沅轻声道。
“这般违逆之语不可再说!”楚珩溪厉喝一声:“你该知道,这不只会给你,更会给她带来巨大的威胁……”说到这里,楚珩溪眸光黯淡,伤痕满布的手指拂过已经疼到麻木的腿面道:“何况,我是起反逼宫之人。活一日便是一日的恩赐,无谓皇兄是否狠心,这是常情。不论什么时候,都不该忘,他是——皇上……”
从牢中匆匆行出,芙沅的心情十分沉重。即便来时已猜想到王爷的现状,可她却也没料想到会如此残酷。更不知回宫之后,又如何向皇后娘娘复命。夜色下,她拢起黑色的斗篷,将自己的身影掩于黑夜之中,急急往清宁宫行去,却不察身后暗影里,一双眼眸所散发出的锐利视线紧紧盯着她离去的方向……
“啪嚓”一声厉响,打破了清宁宫深夜里的静谧。明落兰尚未开口,眼泪却瞬间滑落:“你说皇上对他用了刑?”
芙沅不敢不实言,却也略作安抚:“娘娘莫担心,奴婢瞧着王爷精神尚可,想必也不是什么重刑……”
明落兰怆然一笑:“不是什么重刑?本宫所知道的皇上,怎会只略施小惩?即便你不说,本宫也能猜到他如今是何等情形……可既然皇上要置他于死地,又何必如此?!叫他强受下这份罪?”
芙沅静默垂首,殿外夜风呜咽,仿佛在回应着明落兰的话……
宫中平和安谧,转眼便到了入秋时节,御花园中的花渐次落败。
对逼宫之事,皇上迟迟没有下旨惩办,仿佛打定了主意,要将楚珩溪和曹厉等人囚于深牢,不闻不问。而玉慈宫因得封宫未启,也无人知道宫内状况。只从每日送去的饭菜皆被用的干净,推断出太后一息尚存。
阖宫传着皇上要晋良贵嫔为妃的消息,内务府自是在皇后的吩咐下着手打点着册封礼的一切事宜。只是在本该欢喜的日子里,屿筝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琴月轩的璃容华和逸和轩的尉贵人,在入秋之后,病势更显沉重起来。加之尉贵人不知因何事触怒了龙颜,如今在逸和轩已属被禁足。
因得屿筝早已察觉璃容华的药有所异样,这些时日,总是时不时往琴月轩去。许是上次的深谈让璃容华察觉了许多,如今对屿筝倒也不似先前那般敌意。但凡屿筝前去,她也会刻意支开林凛。
屿筝每每都带了李霍的解毒丸前去,起先璃容华自是心存怀疑不肯服下,直到屿筝先行服下,以证无碍,这才使得璃容华放下了疑虑。可即便如此,她的病势却也日复一日沉重起来。
是夜,屿筝在琴月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