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背上中的麻药都没能困住她,可想心志之坚定!”斥尘衣微微抬着手想扶住她的头,却在那微微一抬后收回了手,掩入衣袖,琉璃般的眸子扫向沐沂邯,淡淡道:“你的内伤不轻,先调息吧!”
“来不及了,城门必然已开……”沐沂邯话说了一半,上前一步专神凝视着神台上恶梦连连的人,回想方才那一幕,他的心尖一疼,喉咙涌起的血愣是被压了下去,平息片刻,他垂下眼帘,吐出了几个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字:“封了记忆吧!”
斥尘衣一直看着他,脸上没有表情,但眼底却有感叹震惊一划而过,片刻后,他问道:“你不后悔?”
“确定!”沐沂邯无声的笑笑,师兄就是迂回婉转,连问个话都要省略最重要的两个字,那么就由他说吧。
是确定!封去她的记忆并不代表让她放弃过去,只是这样的记忆留在她的脑子里对她不是好事,她会一直自责,一直将小蜜儿的死归咎于她的身上,小蜜儿的惨状就连他看到时都觉得悲痛至肺腑,何况是一直在面对的她,更甚者是那刺入小蜜儿心口的那一剑,于小蜜儿是一种解脱,对她而言却是血淋淋的终结,终结了她所有的憧憬和余生的幸福,还有……她对他的情何以堪。
若不让她忘记,长此下去她不会再快乐,不会再去坦然面对以后的日子,不会再开心的笑。
若是这样,不如让她忘记,忘记一切忘记他也好过沉浸在悲痛的往事里度日如年。
“城内的人马上就来了,你……动手吧!”沐沂邯伸出手,搭上她的脸颊,拇指抚过她秀气的眉,似乎想将那紧蹙的眉展平,黑眸漾着浓浓的不舍,却坚定的催促:“动手吧!”
斥尘衣捻出腰间布囊里的金针,那针是师父传给他的绝念金针,绝情忘爱不至于,却能将记忆彻底洗去绝无残留,乃至今后永不再记起,决绝如此针,他从未用过,谁都没有权利洗去谁的记忆,这样做是造孽,但他知道,只有这样对元儿才是最好的选择。
冰蓝为你至此,那么就让我来承担对你施针所造的罪孽吧!
找准颈后面穴位,针尖毫不迟疑的一钉,穿入皮肤的那一霎,斥尘衣余光看到身边人背过了身,衣袖下的拳头勒的“咯咯”作响,他这么难受,想必他和元儿之间的记忆是很美好的吧。
斥尘衣收敛心神,用真气护着萧静好的穴位四周,施针耗费心神真气,若不留神不但自己筋脉折损就连元儿也会因小小的偏移而瘫痪,额间汗珠流入眼睛,再顺着眼睛流到鼻尖,最后滴落她的皮肤,化成泪般的晶莹,他用内力将汗蒸发,他觉得那像泪水,而他不希望元儿再沾染任何一滴咸涩的东西,她该尝着甜带着笑……
前尘往事,过眼云烟,那个美眸潋滟如波,微笑倾城如歌,眉若远山唇如粉菱的男子……
那个浅衣飘飘,眉梢飞扬,恣意睥睨,懒散不羁,人前笑若皎月悠然,却会轻易被她激怒,只有在她面前情绪多变,会愁会怒会悲会喜会哭的男子……
那竹林里月光下背着伤浅笑吟诗的男子,那个随手接过飘落的合欢花插入她的鬓角,笑着说你会依附我的男子,那个吹着《蒹葭》带她看烟花的男子,那个冀州山麓下骑马一路默默跟在她身后的男子,那个在庐州城与她生死交托的男子,那个别扭阴坏温柔深情走进了她心底的男子……
那笔锋若人般恣意飞扬的行楷……
晚上睡意了了,坐在帐篷外看月亮,竟想着永安的月色是否一样。
借着月光给你写信,此刻一壶清酒,一支竹萧。
月光拉长我一人的影子,映在雪地上,分外扎眼……
先慈新冠,予卿随之,月恒日升,一霄一夕,吾当如期,但望卿安,扶舟共渡,一方水湄,亦安吾心……
这般那般,这些那些,在金针和着内力的冲洗下,渐渐退出了她的记忆,直至那个身影淡化,最后如烟般湮灭……
天地混沌,沧海桑田,亘古化为瞬间——瞬间遗忘,不留一粒尘埃。
当真还是应了那句话,从此隔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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郧县城郊
雨已停,沐沂邯的眼神飘渺,若有似无的看着前方青蓬马车,他的爱,他的牵挂,不多时就会随着车轮辘辘背着他而远离,他看了看前方的地平线,还好,没有阻碍,至少能看到那青蓬车消失在那条线。
“冰蓝……缘来天注定,缘去人自夺,种如是因,收如是果,一切唯心造。”斥尘衣面无表情淡然道:“注定让一生改变的,只在百年后,那一朵花开的时间。”
“师兄这是在劝我还是劝你自己?哈哈哈……”沐沂邯笑着摇头,眼角溢出笑的泪,他指尖挑开眼角的湿润,笑意不减的道:“佛说的八苦,我到是觉得后面四苦才是真正折磨人的苦——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别离亦有散,长久无法量,想求得不到,该放舍不下!”
沐沂邯说完笑意也不见,目光牵向静静停在道边的青蓬马车,“我不念佛不谈佛,苦痛自尝我亦无所畏惧,改变我一生的不会是百年后那一朵花开的时间,而是她的今生在尘世中脚尖所指的方向!”
斥尘衣的眸子亮了亮接着黯淡下来,他微微一叹后淡淡道:“你心念如此,我自认比不过你,我亦无惧苦痛,但负担太重也不配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