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绪重重搁下酒杯,道:“二哥到底想说什么?”
元纪淡笑,“臣只想说,话有多变人有多面,一样的话出自不同人的口就不一样,比如说臣现在若是一力为三弟说话,只会让他更加陷于不利之地,再比如说一年前,这种事根本就不会发生,皇上也不会为难,三弟也不会身陷争议被人诟病,皇上既然要来春庭月听各人言论,那么就不要将任何人的话往心里去,皇上该有自己的判断才是。/”
元纪这席话言下之意就是提醒元绪,各方言论都不可取,以他自己的心来判断是非好坏。
元绪默然片刻,道:“朕当然知道是非黑白,也知道三哥认下私调赤字营围剿乌玛镇的原因,但朕不认为那样做有错,他却不知道朕这样做是为了他。”深吸了口气,道:“朕就不明白,那些化外野民害他成这样,却还要主张立藩……还准备就这样丢下朕一走了之,他哪里就将朕放在眼里了?”
元纪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心下终于松了口气。
自督察院弹劾晋王私调边军斥字营暴虐杀伐以来,晋王府被元绪派亲卫私下布岗严控,到现在将近一个月时间,元绪都没有踏足晋王府半步。
那次事后,元绪已经意识到自己冲动下令将会承担的后果,但是作为帝王,有谁会承认自己的过失?何况已经有人帮他被了黑锅,但晋王不告而别后又将自己作为人质留在新月族这事,元绪便只抓住了他的过而自然而然将自己的错轻描淡写的抹去,加上皇后吹着枕边风,使得他对自己兄长的误会更深,直到现在他一番埋怨,元纪才能确认他并非是真的要制罪,而是心里不甘他的三哥会丢下自己远走高飞才命人围困晋王府。
有些事解铃还许系铃人,元纪不好多说,只将残酒饮尽,道:“难得皇上今日出宫,不如去晋王府看看?”
元绪也有此意,这会子被元纪提起正好顺杆爬,两人便放下酒杯,一同出了春庭月。
“什么事值得这样慌张?”
才出门就见一内宫侍卫快马驰来,几丈外连滚带爬的翻身下马。
“皇上,皇后娘娘中毒了!”
……
所谓的祸起萧墙就是这样,你不惹事端事端却自己找上头,两日后,晋王收押至大理寺重狱,皇贵妃被囚禁至北三所,任何人不得探视。
起因是皇后中毒,孝诚帝赶回宫中见到的就是一滩触目惊心的血迹,太医院院使带着左、右院判和值戊御医上下十几人在刚刚拉开的屏风外跪着会诊,而屏风内则围着几位安乐堂的稳婆,那血迹则是小产造成的。
折腾完,娇滴滴的皇后仿佛只剩下了半条命,蔫蔫的躺在永诚帝怀中气若游丝的流眼泪。
龙种被毒害,还是将来的嫡子,更有可能是将来的太子,永诚帝气急攻心,下令严查。
首先确定的是皇后中的毒,十几位御医连夜查了皇后当日用的器皿和膳食,均没有查到任何毒物,直至孝诚帝闻到一股熟悉的药香,叫人检查了香炉和香料,最后确定燃香里含有一种西川产的蝎王角,是珍贵的香料也是微毒的药物,生药库没有此药的辨验收放记录,御医翻阅了所有药理典籍,确认这味药是不足以至皇后小产的,除非还接触过活血化瘀的药物,一时间也查不出个头绪,只得从每日来中宫问安的妃嫔中查。
永诚帝当即命当晚当值的内大臣执行宫禁,搜查所有的妃嫔寝殿,将可疑的用药和香囊香料全部搜罗,十几名御医仔细辨别的一宿,最终确定皇贵妃宫中找到的一瓶药粉有可疑。
永诚帝拿起药粉只觉得一股清香扑鼻,这香味更熟悉,他闻了十几年,活血化瘀止疼镇痛,其中半数药草都取自青鸾谷,皇贵妃如何得到此药?
皇贵妃出身武将世家,谈吐率直不带拐弯磨角,更是对皇上凉薄寒心,也不辩护,直接承认这药是父亲常用的药粉,北部边疆苦寒,早年征战留下的旧伤和腰腿受寒气侵蚀常年疼痛不堪,早在十几年前晋王就按时派人送此药给父亲,这个药还有治疗外伤擦碰的药用,自己喜欢舞刀弄剑,这一瓶药粉是入宫时带进来的,至于说皇后怎么中的毒,她也不清楚。
审完皇贵妃,御医那边已经确定两种药的药性加在一起就是落胎的重剂,孝诚帝如遭重击,此时皇后病怏怏的支起身子哭诉,那燃香正是进宫时各宫的分例,因为一直没用燃香只摆鲜花,现在天寒盆花供应不上才改用燃香,没想到会遇上这等事。
永诚帝回想,大婚后不正是三哥不告而别的时候么,那蝎王角的奇异香味不正是他每次药浴后的味道么,自己选妃立后时他不言不语,看似全凭自己做主,没想到竟然有如此深的怨气,他有太多的办法将各宫派下的香料调换,再则那种西域奇药只怕整个北渊只有他有,也只有他这种精通医理的人才能想出这种办法让皇后在不知不觉中小产,原来自己不遵照他的意愿来走就会落到这样的下场,一年以前督察院上表弹劾他募养私军,让他迫不得已交出了铁丹骑,紧接着新立的皇后,父亲正是督察院左都御史……
永诚帝冷笑数声,一时觉得自己再怎么掏心掏肝的对待三哥,却是安抚不了他的心,这么多年由他扶持,自己心里早已经将他当作父亲来看,总想着补偿他,没想到却让他怨怼如此深。
原来自己永远推不开他的庇护,原来他就算是失去所有权利也能压死自己这个九龙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