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可是让媳妇无地自容了。”张氏眼眶泛红,水光闪现,低着头哽咽道,“媳妇不敢为自己辩驳说当日确实一心一意关心着瑚哥儿,当初琏儿在肚子里,我精神也不好,确确实实是疏忽了瑚哥儿。仔细算算,瑚哥儿从假山上摔下来,我也脱不了干系,要不是我分了心没盯紧那两个丫头,她们也没胆子放着瑚哥儿一个人在园子里玩,小小年纪,还爬到假山上摔了下来……媳妇实在是怕了,当初木兰木槿两个,可是府里人人都夸过的稳重人,又是府里的老人了,媳妇怎么都没想到,这样稳重的两个,竟会明知故犯,当着差还敢把主子一个人落下。媳妇就担心,瑚哥儿院子里其他看着懂事的丫头,指不定背地里会怎么样?又想着年纪小些,比之那些心思大了的更好□……是媳妇错了,要不是今儿太太提醒,回头再有丫头一个一个说有事,把瑚哥儿一个人撂下,再出个什么事,那媳妇,可就真活不下去了……”张氏帕子抹了抹眼角,满面哀痛,说到最后,再也忍不住,一下哭了起来,“虽是过去了两三个月,可当日瑚哥儿躺在地上那鲜血淋漓的模样,我倒现在都忘不掉,只要一想起来,我这心里,那是跟针扎的一样。太太,我心疼琏儿出生得艰难,可瑚儿也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怎么能就因为关心着琏儿,就想把瑚儿的事往后拖呢……”她哭得伤心不已,只碍着贾代善等男人在不好大哭出声,却是抽抽噎噎,难掩地悲色。
贾赦登时就心疼了,瞧了眼贾母,对着张氏喝道:“这什么地方,你就哭哭啼啼的?”又像着贾代善贾母告罪道,“老爷太太莫怪,她这是也是吓得狠了,倒也有些草木皆兵,看谁都带了几分小心。原是我说的,瑚哥儿现在跟着我读书,大部分时间在书房,倒不必急着伺候的人,慢慢看,仔细挑,可不能再出木兰木槿这样的事了。”他又不是傻子,当初贾瑚摔下假山的事多少猫腻?偏最后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那两个匆忙被卖掉的丫头,就说了这里面有鬼。贾赦只是没胆子跟贾母贾代善撕破了脸来闹,可不代表他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着贾母在把他狠狠踩了一脚后,还拿这事来为难张氏。尤其现在贾瑚跟他越来越贴心,还当着他的面说张氏不关心他?贾赦只要想起刚才贾瑚为张氏担心紧张的小模样就是一阵心疼——太太这可是逼人太甚!
张氏贾母自然是不在意的,可是贾赦都开了口,贾母心里难免就有些心虚。别人不知道,她心里却是明白的。当日木兰木槿被抓起来审问是不是故意害了瑚哥儿,这两个丫头虽抵死不承认,可贾母哪里会信?只叫人暗地查看,这事是不是跟王氏有牵连?贾瑚是她亲孙子,要是王氏敢害他,贾母当时都决定,哪怕是下了小儿子的脸面,也是要罚王氏去祠堂思过的。
谁知道,最后虽果然查出了不对,可这人却不是王氏,正正是贾母最心疼的小儿子贾政。贾母当时还不肯信,可是赖大家的赌咒发誓地跟她说,木兰年纪大了,模样生得好不说,又学了诗词书画,不知怎么的就跟贾政有了些许暧昧,两人私底下,却是暗暗有了首尾在的——贾母自然不相信贾政能做出谋害侄儿的事,可谁知道是不是木兰想为贾政除掉眼中钉,所以故意害了贾瑚的?贾母当时都吓出了一身冷汗,直怕这事闹出来会让贾赦贾政两兄弟翻脸,便忙忙把木兰木槿给发卖了。
贾母也知道她这番动作多少有些做贼心虚的成分在,指不定贾赦张氏都会怀疑这事是王氏做的,她偏心二房给瞒了,可哪怕这样,贾母也认了,总比牵连出贾政好些。贾母不喜欢张氏,不管张氏如何,她寻思自己是婆婆,便是刁难她些也无所谓,自然不会在意说什么话做什么事,拿着木兰木槿敲打她,贾母也不认为如何。可贾赦就不一样,哪怕是不喜欢,毕竟是长子,又担心他一怒之下再追究起来,最后扯出贾政,贾母心虚之下,气焰就消了。
板着脸,贾母压着心虚,略显了不耐道:“好了好了,我也不过就多说了那么两句,倒惹来你们这一串的话来,我难道不也是关心了瑚哥儿才操的这份心不成?”顿了顿,到底是松了口,“让那两丫头过来我再仔细看看,要是真好,倒不妨现在二等上伺候。”
贾代善原一直坐着没说话,此刻也跟着道:“瑚哥儿身边的陈妈妈是个知礼的,做事也稳妥,便是少了一两个人手,以后慢慢寻来补上就是了。”意味不明地看了眼贾母,“偏你闹出这许多事来,倒叫老大媳妇白伤心了这么一场。”
张氏身边的金妈妈就去叫人,苏妈妈沾着干系,也不敢吭声,只小声劝着张氏。贾赦板着脸坐着,偶尔看看一直沉默不语的贾瑚,眼里划过心疼。一会儿,蕙芝青儿过来,拘束地跪下给贾母贾代善磕头,小心谨慎地也不敢抬头四处看,半垂着脑袋只恭敬地等着贾母贾代善问话——那还见得半点平日的活泼来。
贾母让两人抬起头来,细细看了一通,本还要说什么,贾代善却已先问道:“你们都是瑚哥儿身边伺候的,平日里都服侍着主子做什么?”
蕙芝把头更低了一份,道:“哥儿自打学了三字经,就极喜欢里面的典故,有时下了学回屋,还喜欢拿着书再看一遍,哥儿身边事大多有陈妈妈照看,小的就专伺候哥儿吃食饮水,因还认得些字,妈妈便让我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