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时分,二人一马就在一山石夹角处歇下。向来生活粗糙,燕君莱不嫌石块硌背,躺下就睡,若不是齐子里一直叨叨不停,她还能继续走。
百晓生出入各种场合探知消息,是个辛苦伙计,按道理也不该是这种啰嗦性子,毕竟只是走山路而已。
这时,燕君莱心中想到其他,微侧身瞧瞧打量齐子里……
而齐子里痴痴望着夜色,他后悔跟着燕君莱到处瞎跑了……这姑娘果然随了她师傅疯疯癫癫,皮实耐用,可他扛不住……
比清晨打鸣的公鸡还准时,天刚蒙蒙亮,燕君莱就醒来,只见睁开眼一刹那,那双眼珠子铮亮。
野外露宿就这条件,哪儿停脚哪儿睡,不是草泥就是石头。
石头硌背疼,她一边走,一边甩手扭腰活动酸疼的身子,最后找一平地儿坐下,掏出黑皮书细细看着书页上圈圈套套之中纵横交错的黑线。
齐子里这会儿还在睡。不愿直接躺地上,他背靠着石壁坐着,扯了一把草垫垫屁股下。而红娘子这老东西吃货本性,在路边埋头吃野草,对周边动静不闻不问。
天色还早不急赶路,燕君莱没吵齐子里,收了黑皮书,放轻脚步走到路边准备找吃的。没走几步,不经意间瞥见一种她从未见过的红果子。
红果子皮上还带着露水,娇艳欲滴。
燕君莱凑近盯着红果子仔细打量,逐渐斗鸡眼。昨夜齐子里给她抹在额头的药丸还有颜色,只是没了药效,反观这红果子,比她额间颜色还艳。
在野外,外表越艳丽的东西越碰不得,就和漂亮女人一样。
但摸一下总该没事,还没听说过摸一下就会中毒的野果呢……心里想着,燕君莱伸手就准备摘,闻一闻味儿对不对。
身后一道忽然响起一道声音,制止了她。
“呐,别乱摸,等会儿我刨坑真得埋了你。”是齐子里。燕君莱回头,他仍闭着眼,想来是醒了好一会儿。
她讪讪收回手,有些不相信:“毒性那么大,摸一下都不行?”
“骗你的,只是吃了会拉肚子。”
闻言,燕君莱果断伸手抓下一把红果。果子皮薄,因她粗鲁有一些烂了,染手心淡红。
乌兰郡天干地燥,不生这水灵灵的玩意儿,她着实好奇,打量手掌中稀烂果子,忽地凑鼻子去闻。味道清甜,闻着,就跟普通果子没什么区别……
她尝了一颗,汁水充足,很甜,然后一口吐出来,并没咽下去。
她选择信任本地土著齐子里,将果子扔掉,转身去找其它能吃的东西……
最后,真找来一些果子,用梧桐叶包着放在地上。不比家养栽培的果树好看,野东西都是歪瓜裂枣,就和大家闺秀与燕君莱这个野路子的差别一样。
这回,齐子里什么也没说,随意捡了两个吃,不挑食儿,吃嘴里也不见表情,就像嚼蜡一样。
燕君莱捡起一个果子蹲在齐子里身侧,一边盯着他的脸瞧,一边麻木啃着果子。
有一问题好奇,她在心中揣度,没想问,他却问她。
“看啥?”
“你的脸,能维持多久?”
“半月,不沾水一个月没问题。”
“你从来没有过以真面目示人?”
齐子里沉思,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答,一本正经:“……从我娘肚子里出来的时候,那会儿我还没戴面皮。”
岂止没戴面皮,连面皮是什么东西都不晓得。
燕君莱不冷不淡瞥了他一眼,不再搭话,差点没忍住动手抽他。
傻蛋玩意儿!
……
吃了几颗果子,燕君莱领着红娘子,和齐子里继续赶路。白日里视野比夜里好,走出一片密林就能看见一片遥芩绵延不断,对面山脚下大路宽阔,与这里相距甚远。
晨露不时滴到身上,凉凉的。燕君莱抹去额头上的露水,顺便将额间红色药点也抹去。眼前这些山脉、老路在她脑中简化成一条一条线……
“你还要走吗?”齐子里不信燕君莱认路的本事,一直都想着往原路走算了,偏,燕君莱不信邪……也可以说是倔。
“要走。”说着,燕君莱牵着红娘子就沿着路继续往前走。
齐子里快崩溃,他不清楚这丫头脚板是否包了铁皮,还是天生脚力惊人,但他是真的不想走了。
追上去就劝她:“我们来的时候半天时间都没有,回路同样走了半天,你怎地还要走。”
燕君莱反应很淡:“你话真多。”
就这一句,齐子里被噎住,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儿他又追上燕君莱,“你牵着马不骑?”
“不骑。”
“你这丫头是疯还是傻,有马不骑,还真想靠着一双脚走遍万重大山?”齐子里相当困惑,毕竟燕君莱对这老马的态度完全就是当祖宗供着。
无视他对红娘子的轻视,燕君莱耐心回答他:“这是我老伙计,乌兰郡到遂城,我牵着它一路走来的。”
重点:她的老伙计。从乌兰郡千里迢迢来到遂城一路艰辛,她都没舍得骑。
“老伙计?”闻言,齐子里围着红娘子转了一圈。估摸着红娘子年轻时也是匹风云马,身上有些疤痕,能看出当初伤势惨重。
这时,他盯着红娘子脖子上那块若有若无的疤痕愣神,这块皮,因为受过伤,有些地方没长毛。
“我师傅不让骑,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要求,但我也不想骑。说来,它算是看着我长大,我师傅死后,我只剩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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