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和贾雨村都不是良善之人,而贾政又没有识人之能,林如海长叹一声,和他们交好,简直就是自寻死路,贾家落败的话,这二人定会落井下石。
林如海举起酒杯,掩住嘴角一丝讽刺。他不是没想过提醒贾政,但是他知道自己开口的话,必然引起贾政不悦,两家已生嫌隙,虽未流露出来,他却隐约察觉到了几分,只怕自己说的话贾政恐怕不会相信,反说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顾明出卖义忠亲王一事知道的人不多,大多都认为顾明有趋利避害的本事,才能在义忠亲王坏事之后平安脱身。不管如何,顾明在朝堂上的名声十分之好。
史鼐亦看到了,皱了皱眉,走过来道:“如海兄,多日不见,无恙否?”
林如海抬头一笑,道:“好得很。”又让座。
史鼐刚坐下,史鼎也到了,和林如海同坐的多是文臣才子,诸如苏黎等,也都问好,虽然文武殊途,但是同朝为官,都是彼此认得的,只是亲密不同罢了。
史鼎爽朗地笑道:“如海兄,多年前你说你懂得相面之术,果然应验了,你进京后,我还请兄吃酒了呢,今日瞧瞧我们的前程如何?”他们家是武将,可是心里敬佩林如海,多年来都不曾疏远过,林如海进京后,来往更亲近了。
林如海莞尔道:“还真当我能神机妙算不成?”
那年不过是因自己知道上辈子的事迹,所以才有那么一说,现在的圣上并非九皇子,行事手段亦大不相同,自己如何知道他们的命运?史家亏空随着贾赦已还,近年来他们在沙场上建功立业,并未行过不法之事,料想此生定会平安。
史鼎笑道:“我只当兄能神机妙算,这些年,多少事被兄说中了?”
林如海摇了摇头,一脸微笑。
史鼐不似史鼎这般直白,举杯问林如海道:“如海兄不必管三弟这些话,他现今得以封侯,已经是祖宗保佑,上天恩赐,还想要什么前程?兢兢业业安安稳稳地为圣上办事,还怕有什么为难?我却有一事想托如海兄。”
林如海微感诧异,忙问何事。
史鼐向远处一个年轻公子招了招手,那公子走过来,约莫十二三岁年纪,眉如墨,眸如星,鬓若刀裁,面若美玉,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轩昂气度,令人心折。林如海登时认了出来,乃是上一辈子史湘云的夫君,有才貌仙郎之称的卫若兰。
待卫若兰行罢礼,林如海抬手虚扶,回头望向史鼐,意似询问。
史鼐笑道:“这是卫将军的长公子若兰,文武双全,他想着效力军前,但是卫将军却想送他智哥儿也在国子监?”
林如海点头道:“效力军前也好,科甲出身也罢,都是尽忠为国,你问智儿所为何事?”
史鼐道:“我和卫将军商议过了,若兰年纪毕竟还小,且不说军中艰苦,便是从了军,也不敢放他去和敌军拼杀,因此叫他且在家里读书,过个三五年人已长成,又有谋略,到那时再从军岂不好?因此想托你们智哥儿照应些,免得他进去被人欺负。”
林如海笑道:“国子监中虽有权贵子弟,但是卫贤侄亦然,谁敢相欺?不过是智儿早进去一些时日,比卫贤侄略熟惯些罢了。放心,我回去交代智儿一声即可。”
卫若兰听了,连忙拜谢。
史鼐十分欢喜,他和夫人给史湘云定下这门亲事以后,谁不说他们夫妇厚道?纵然家境每况愈下,逐渐节衣缩食,仍旧不敢小觑他们。湘云虽不是亲女,但在跟前长大,史鼐也盼着她将来成亲后夫妇安乐,若想过得好,自然是要夫君长进,史鼐本就喜爱卫若兰,此时得了卫将军所托,更是不遗余力地相助。
近几年颇多世家公子大出风头,尤其是林睿最出挑,思及自己的儿子,卫将军也便严厉了些,吩咐卫若兰好生读书习武,少与冯紫英贾宝玉一干人等花天酒地。
在林如海看来,不止卫将军如此,但凡见识出众的都严加管教子孙,一时之间,在京城中眠花宿柳吃酒赌博的纨绔子弟减了三四成,风气大变,谁都能看出来长庆帝重用年轻人,尤其是俞恒,身边龙禁尉都要逐一重选,没有不想一步登天做天子近臣的。
因皇宫守卫森严,龙禁尉一概都是从达官显贵家选骑射出众忠心耿耿的子弟,既要出身,又要忠心,出身好亲友多,不敢生二心,有忠心便是能为保护圣上送命,尤其是必须武艺精湛,所以似张大虎那般孑然一身考上武状元的寒门子弟几乎是屈指可数。
林如海忽然想起史湘云进门后不久,卫将军战死沙场,也便是死在西海沿子一役中,后来卫若兰也出征西海沿子,自此一去不回。
他看了看卫若兰,言语间谦逊有礼,倒是个少见的好孩子,那一世和宝玉交好的公子哥儿中,以卫若兰陈也俊最是上进,也最是洁身自好,虽然也偶有应酬,却不像柳湘莲冯紫英等经常眠花宿柳,宝玉也是常去的。因此林如海对卫若兰又多了三分亲切。
卫若兰受宠若惊,虽然别人说起自己时称呼一声王孙公子,实际上他有自知之明,本朝重文轻武,若不是边疆未宁,四处战乱,那些文臣早就说他们粗野无礼了,但即使这样,正经和武将之家密切来往的文臣却是不多,更不像林如海这般毫不在意。
想到林如海刚刚说的话,效力军前也好,科甲出身也罢,都是尽忠为国,卫若兰不由自主地敬佩更重,怪道长庆帝重用他为吏部尚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