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臣二人商议得当,次日各自行事。
诸盐商本无辜,林如海第二日假作来回禀已查清,当即便得宣康帝的意思,撤了各地四处查探的兵士,又命林如海前去抚慰吴越等人。因宣康帝遇刺,整个扬州人心惶惶,闻得此消息,不由得松了一口气,面上也多了几分笑意。
见到林如海亲自过来,言明与他们无关,吴越等人感激涕零,幸亏遇到的是林如海主管,若是别人,不知道得往他们家里勒索多少银子。他们被羁押的时候,家里没少上下打点,也送了许多银子去林家求情,不过贾敏都没收,反而安慰了他们家眷许多,说清者自清,且等上面查清了再说,不必如此耗费银钱。
林如海道:“圣上知晓各位无辜,已命人赐下御膳御酒给各位压惊。”
吴越等人听了,连忙磕头谢恩。
扬州刘瑛等官员并贾敏等一干命妇也都放下心来,先前几日人人都不敢出门走动,唯恐惹祸上身,宣康帝在他们这里出事,便是没事,也是大错,现今查明白了非本地之过,又额外开恩安抚他们,心头块石登时落地。
那些随着宣康帝南巡的官员见此事了结,虽觉得纳闷,怎么轻轻放下,但是彼时刺客皆死,实在是查不到什么,因此都不在意了。
因四皇子受伤,圣驾到此不过只有半个多月,照料四皇子,故暂不回銮。数日后,四皇子伤势略痊,宣康帝忽然晋其为亲王,封号为义忠,又赏赐无数财物。
刺杀宣康帝的太监早在当时自刎了,其他刺客也没有活口,四皇子当众立功,自觉此计天衣无缝,又见宣康帝对自己和颜悦色,封自己为亲王,顿时大喜过望,除了太子外,诸位皇子本就只有他一人得了郡王的爵位,如今晋升为亲王,愈加风光无限,只是太子未曾随驾,皇长孙当时不在,未能一并解决,颇有几分美中不足。
顾明却暗自惊骇,四皇子做下这等不忠之事,圣上竟然不处置,这是什么意思?他暗暗戒备,行事愈加小心,也不敢在宣康帝出头了。
林如海心里闪过一丝诧异,没想到上辈子太子行事不忠暴露后得到的封号,今生竟落在了四皇子身上。当然了,上辈子四皇子也做了这些事,仅是软禁在明郡王府。其实较之四皇子的手段,太子的手段更狠,真正的谋反,在铁网山上发动,只是被宣康帝镇压了下去,饶是这般,宣康帝还是舍不得杀他,只是幽禁在宫中。
想到这里,林如海微微一叹,宣康帝忌惮底下儿子与朝臣勾结,可到底是慈父,虎毒不食子,儿子做出此等事宣康帝都没有杀了他们,软禁中亦是不缺衣食,不肯让人怠慢。
义忠亲王受伤不轻,将养了一个多月方好,宣康帝知道儿子做的这些事,也没心情再留在江南,于六月中旬起驾回京。
从得知宣康帝意欲南巡,到宣康帝抵达,然后回銮,这半年来扬州真是人人忙得筋疲力尽,等他们走了,还得收拾行宫,安插人手打扫看守,往后,倘或宣康帝等皇家人不至,这耗费一二百万的行宫便闲置在这里了。
又忙了几近半月,林如海终于清闲下来。
七月正值夏日,烈日炎炎,酷热难当,黛玉亲手拿了一块切好的西瓜递到林如海跟前,见林如海穿旧年的衣裳如今穿在身上竟显得有些空荡荡的,不由得十分心疼,道:“爹爹须得好生歇息歇息,忙这么半年,瘦了一圈不止。”
说着,又对贾敏道:“妈不是一大早就叫下面采买了许多新鲜菜蔬瓜果鸡鸭鱼肉么?早些儿叫人坐上来,给爹爹补一补。”她语笑嫣然,说得贾敏瞪了她一眼,林如海在外面忙碌的时候,她怎能不担心,早就安排妥当了,偏这黛玉竟在黛玉跟前说破。
林如海接了西瓜,心里涌现一阵温暖,妻女的关怀,自是让他觉得贴心。
抬眼望着女儿坐回下面椅上,形容袅娜,态度fēng_liú,行动处如同弱柳扶风,哪里有在荣国府的半点凄楚,林如海想到自己错过女儿自六七岁到十岁的几年,总是自责不已,今生今世,他的儿女平平安安,黛玉终不必寄人篱下了。
林如海笑道:“你们娘儿俩的心意,我都明白。”
黛玉听了,嘻嘻一笑,贾敏亦觉得心中平安喜乐,果然灵台师父所言不错,自己这一生,真真当得起这四个字了。
贾敏吩咐丫鬟道:“将冰镇的西瓜再切一个,给方先生和智儿送去。”
丫鬟答应一声,去料理了。
今日林睿和俞恒都去曾家请教曾明,不在家。曾明有些年纪了,又犯了旧疾,没再出去,他学问极好,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在家教导曾冼时,林如海索性送林睿和俞恒过去。
宣康帝来扬州时,听说曾明亦在,想起当日曾明的学问,感慨万千,特特宣到跟前相见,还见了曾冼,考校了几句,当即命曾冼参加科举考试,虽不能参加殿试,然而考中举人即可做官,等他考中贡生亦足矣。曾明心想自己家和林家结了亲,总不能娘家无人,也便点头了,他儿子学问不差,只是不在山东住,故没去参加考试而已。
曾冼比林睿大两岁,尚未娶亲,却已定了一门亲事,只等一年后进京迎娶,近几年他和林睿俞恒常相见,志趣相投,如今一处用功,常常联床夜话,高谈阔论,自是欢喜。
至于林智亦不见,乃因他正在上课,而黛玉却是中了暑气,在家休养,不曾去上学。
黛玉长到今年八岁,虚岁